五

晚上准备去图书馆，人多，不仅学生，连那些想自学成才的“大爷”们也一顺溜占了几十个座位。楚凌力返身直奔文化馆，那儿听说有个阅览室，最近有些个学校的高中生已在那儿新辟了战场。

     傍晚在这些地方安营扎寨，静心学习，的确比在那闹哄哄又是电视声又是说笑声的家里要强，不过，也有些“夜猫子”不干好事，找这些堂皇的地方鬼混，楚凌力可不管，人去处我亦可去。

文化馆的一 、二、三层楼辟成录像厅，第四层阅览室大有高居在上、趾高气扬的气概。楚凌力刚踏上楼梯，二楼的录像大概结束了，一群人涌出来，挤得他要往下退。他象掉在一股潮流里，但他没有退。他想：你不是自以为很有力量吗？那你就鼓起勇气上吧！他为自己突然之间萌生的一股好奇的任性而好笑。

看到的是一个个陌生的面孔，听到的是一个个不熟悉的声音，但他却感到现在的思维处于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状态。压抑的只不过是自己的身体，但他相信自己的骨骼和肌体能承受住这样的压抑。

挤上三楼，人流完全被抛在脚后跟，可楚凌力却站着不动了。在一瞬间他似乎感到自己的头脑随着人流卷去了，只剩下空荡荡一层空白，心也烦闷得透不过气。    

进了阅览室随使找了个座位。楚凌力两手撑着脑袋，努力使自己的思维和外界恢复平衡。

    似乎有人推了他一下。楚凌力揉揉眼，叹口气，向侧面望去。

“张泳？！”楚凌力低呼了一声，他惊讶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这个初中的同学。

     张泳还是老样。一乐额角就堆起好几条皱纹，这并不使他变得怎样难看，反而使人觉得他颇为老成持重。不过，张泳也变了，他只向楚凌力打个招呼，就转脸和身边的那个女生叽讥喳喳讲起悄悄话。他在心中笑了笑，宽厚的一笑，也似乎是酸酸的一笑。进入高中以来，他还未正面和哪个女同学说过一句语，这大概是青春期心理特征，想和异性接触又感到一种排斥的力量，不过原因还不只这一点。他想：张泳为什么能和异性交谈得那么随便，那幺热烈，深究一下，离不开环境因素。张泳上的是普通职业中学，在社会上的影响比普通高中还差，他们过早地接触到社会，在社会的影响下逐渐改变了自己。不公平啊！如何解决这个不公平？

张泳和那个女生的低声交谈吸引了楚凌力的好奇心，他想思考思考来自另一阶层的同龄人的谈话。

“你不怕你那爱人儿吃醋？”女的说。

“得了，我有什么爱人儿，别穷开心了，我今天是帮小猴子和你谈谈。小猴子说想和你交个朋友，他说你一见他就露个笑脸，是不是？”

“胡说。”

“我也估摸着他是瞎着眼睛说话，就叫他直接闯到你家里去，直接跟你交个朋友罢了。” 

     “可这小子没那胆量，是不？"女的低声讥笑道。

楚凌力再也听不下去了。你要是处于那种环境，你是不是也会变成张泳他们这样？你自视聪明、持重、有头脑，难道你这种自视不凡的能力不是优越环境的产物？你现在骄傲你所取得的成绩，如果你也和他们同站在一个高度，你还有没有值得骄傲的资本？不！不！不能这样想，你难道因为眼前的这些小事就动摇你自信的性格吗？楚凌力默默地责备起自己，你原来也有怀疑和懦弱的一面啊！这没什么，因为你还只是个高中生，你还不具备一个成熟人的性格，一切都还在成长和自我完善之中。你还是有为你所值得骄傲的东西的，你不满足你的现在，你诅咒退让，这说明你比他们有热心，有奋斗的精神和勇气，你对自己的怀疑和动摇，也正说明你的性格正趋于成熟。你还记得那个爱夸夸其谈、训斥别人的男孩吗？那是你的过去，你现在学会了忍让，学会了隐藏自己的锋芒，学会了思考，学会了过去学不会的许多人生的道理。你过去的力量是外露型的，你现在的力量是内蕴型的，你崇拜火山是因为它内蕴着力量，而这种力量一旦爆发，可以毁灭一片森林乃至一座城市。

楚凌力默默地想着。他明白自己还有一个值得骄傲的目标，大学是实现这个目标的第一大障碍，但是他有信心克服这个障碍，而现在也正在为克服这个障碍而拚搏着。

这时，几个读者开始对张泳他们的交谈有些不满，张泳还有些若无其事。他旁边的女生却好象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咳了几声，对张泳低声说：“我走了，这儿闷得慌。”

当那个女生站起身时，楚凌力吃了一惊，那个女生也看见了他，怔住了。

景幻？！他愣愣地盯着她，她和张泳谈了这么久，他竟没有觉察。她变多了，尽管她的外表还是初中时的那样，可在她那朦胧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种复杂的不易捉摸的成份，他还在恍惚中，她已很快镇静住自己，眼神变得特别的凄冷，他的心打了个颤，她巳风一般飘出门外。

他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他明白她对他的冷淡正表明他在她的记忆中的印象尤为深刻，他感到心呼呼地仍跳个不停，直到发现张泳研究似地盯着自己，他才冷静下来。

“出去走走，好么？”楚凌力说。

路灯透过层层树杈，把一道道一束束柔和的光迎面投来，地面的积雪给夜的城市披上了一层宁静柔和的白纱。

“你和你的同学关系怎样？”楚凌力有选择地问。

“随随使便，散散淡淡，交交朋友。不瞒你说，我还真交了三个异姓妹妹，还有三个拜了把子的大哥！”张泳言语之中颇为得意。

楚凌力轻轻笑了一声，不知是讽刺，还是赞同，他想起了景幻。

“景幻是不是也是你的一个异姓妹妹？”

“不，不。她可高贵着呢！男生女生都和她交情好，可又都接近不了她。”

楚凌力刚涌上的一种异样的酸感消朱了，笑道：“你那些哥哥妹妹真能跟你贴心？”

“得了得了，谁都知道闹着玩，求个刺激，可谁又都不愿点破这层纸。嗨！心里闷得慌，不知将来到底怎样，哪象你们重点学校，将来出路大大的。”

     这就是不平等。楚凌力想，这世上有多少这样的不平等，也正是这些不平等，它们否定了平等又完善了平等，成为变革一切不合理现状的力量．

六

雪开始消融，屋檐上融化的雪水一滴滴落在地面．路边的雪本来是洁白的，踏的人多了，变成泥土枯草枝等污物混杂的颜色。 

楚凌力感到一股股不安中的兴奋，加快了步伐，缩短了步行中思考的时间。他也不需要思考什么了，下午的地理考试他已经记得滚瓜烂熟。在他的学习计划中，他把三分之二的时间安排给其它几门课程，另三分之一专攻地理。地理的上百条基本练习题他巳反复了几遍。地理考试是以检验基本题为主的，他的前几门考试大都是凭直觉，而对于最后一门地理考试，他则纵横向结合起来复习。纵向时间历史，这不太重要，横向联系，这是学好地理的一大障碍，他不怕，他有严密的逻辑思维能力，他能将一些毫无规律的专用述语和概念进行合理的综合归纳，用一条条红线贯穿起来。这是个严密的网络思维形式，也是个很好的学习方法。

试卷发下来，他大致浏览了一遍，心里更踏实了。他已估计出自己大概的分数：九十四分，努力一下，九十五分。他发觉同桌赵笙有点不安，他的感觉告诉他，赵笙一定又没复习好．赵笙很害怕地理考试．楚凌力清楚，他并不为自己在地理这科目上缺一个竞争对手而得意，相反还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不想这些了，楚凌力警告自己。

考得很顺手，不过手关节有些累了。赵笙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左肘，他明白赵笙开始向他求援了。

不能帮助他，他一直跟你作对。不，还是要帮助他一下。楚凌力心中止不住一种快感，他要让赵笙在以后的日子里产生一种愧对他的心情，并且始终保持这种愧疚的心情。

楚凌力慢慢将答卷移进赵笙的视线。

赵笙抄得很快，楚凌力也感到一种报复心理将要成功的兴奋，但他犯了一个出乎规律性的错误。他把全部的警惕心放在讲台上的监考老师身上，忽略了背后的威胁，直至一只瘦削的大手从背后伸过来，按在他的试卷上，他才发现，班主黄老师已站在他的背后。

刚刚站到班主任对面，楚凌力就预感到班主任对他造成一种心理压力。班主任有半分钟不和他交谈，只是用眼光打量他。他要干什么？调查自己为什么作弊？不，他首先是自己承试作弊，然后他才能考虑如何处理。一瞬间许多念头一涌而上：他刚才已和赵笙谈过话，赵笙讲了些什么？你应该怎样应付班主任的责问？在意外的问题你应该怎样应付？尽管楚凌力想了很多，但他的思想却很明确，一定要稳住阵脚。在没弄清赵笙的交待前，尽量保持沉默或者避开主題。

“我想我的问话是多余的了，不过还要说一说， 你承认不承认考试作弊？”班主任的问话不太严厉，甚至还有一份亲热感，但在亲热的语气中有很沉的份量。

承认？不承认？楚凌力想起本来的目的，这是不能谈的，他必须把大错化小。向四周看了看，这是在教学楼背后，他清楚班主任也是不想把事态扩大。

     “我一开始不知自己违反了考试纪律，现在有些清楚了。”既表示自己对考试纪律认识不清，又表现出自己多少有些委屈的心理，而且．违反考试纪律也尚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有时候，说实话也不太容易啊！”班主任语气中有一丝对他的回答的失望感，这也是一种暗中施加给他的压力，他明白他在班主任的心目中一直有个好的印象，正为了维持住这很好的印象，他更不能轻易放下戒备。

“象你这样的学生我也见过很多，他们作弊，多半是为了能获得自己答不出而同桌已答出的试题而欲擒故纵，是不是？”班主任表面仍很和蔼，可语气越来越显露锋芒。

楚凌力垂下眼帘，他隐隐觉察出赵笙说了于己不利的话，他多半是将主要过失推到你身上了，你应该适当地将事实加以澄清，不过还要留有余地，不能将赵笙的脸皮全部剥光。

楚凌力沉默着，他想等待一个好时机。也许思考过于紧张，班主任有些不耐烦的神情他没能注意到。

一个老师走来，楚凌力暗暗叫苦。

“黄老师，教研主任有急事找你。”

班主任答应了一声。

很显然，楚凌力第一次很好的辩解机会失去了。

“赵笙他承认了，他说你为了问他一条试题，主动给他看你的试卷。放学后一定要把这问题谈清楚。”

     楚凌力走回教室，尽管头脑很乱，但他还能使自己基本保持镇静。他的唇边不易觉察地挂着一丝笑，这是冷笑，也是一种愤怒的笑。他明白自己干了一件蠢事，这使他付出了很大的牺牲。

赵笙正和几个同学谈着什么，他一定是在同学中为争得对他的同情而活动。

楚凌力走过去，几个同学用异样的目光盯了他一眼，笑着走开了。赵笙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得意，简直是哭丧般的得意，慢慢站起。

“你没事了吧。”楚凌力笑着说，未等赵笙开口，猛一拳打过去，击中赵笙的下颔，赵笙猝不及防，向后踉跄几步，绊倒了一张凳子，摔倒在楼板上。看着赵笙那副狼狈样，楚凌力稍解了口气。

这小子下一步一定要反击，然而他那瘦骨头样儿一定不经揍，况且事态扩大了也于己不利。李明昭已领着几个同学跑过来，看来是要劝架。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楚凌力跳到赵笙面前，俯身将他拉起，赵笙瞪着眼珠刚要骂，楚凌力右手使劲捏了下他的手掌，他嘴咧了咧，同时听到楚凌力贴着他耳朵低声威胁：“别声张，我会点拳击，讨了没趣，咱俩都得吃处分。” 

楚凌力拉起赵笙，给他掸了掸尘，对李明昭和几个同学笑道：“没什么，开个玩笑。赵笙，你说是不是？” 赵笙着咧着嘴点点头。

李明昭狡黠地对楚凌力笑笑。这时，楚凌力已安排妤下一步的事项，他准备下一节课结束就去找班主任，现在主动权还没有丢失，他须把一切真象都去向班主任讲明，这样，他还不失诚实，让赵笙去承受沉重的谎言包袱吧！

不知道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这个笨蛋！

七

楚凌力有一种逛大街的习惯，特别是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昨天，班主任通知他到校长室。

当他拘谨地坐在校长的对面时，校长和蔼地说：“你的小说我都读过了，有一定的深度，不过，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写小说有什么思想指导吗？”

楚凌力捉摸不透校长的动机，但他明白，他的每一句回话都需慎重选词，校长对他印象的好坏，其重要程度不亚于班主任对他的操行等第评分。

屋子里挂钟沉缓地响着，校长好象很随和，一只手拿只笔，在桌面上轻轻敲着，两脚好象还有节奏地踏着地板。

“写作时，我更多凭的是感觉，是生活的目的和对生活的感受。”

楚凌力回答的声音有些生涩。

“听说你读了不少书。”

“是的，无论是现代文学作品还是当代文学作品，我都爱看。”

“古典呢？”

     “偏爱《红楼梦》和《水浒传》，外国古典文学接触不多，人名难记。”

校长宽厚地笑笑：“人名也只不过是些语言符号，没有什么特别，只要你的思想感情深入到外国古典小说作品中，把那些繁琐的人名当作不存在的代号也未尝不可。”

楚凌力挪了揶脚，头微微垂下，这是一种接受并诚服的表示。

“你对当前的文学流派有什么看法？”

这是一种探究的口气，你可以随便发挥你的思想见解，暴露你的看法。有些人不喜爱学生锋芒毕露，校长看来不是这种人。该露锋芒时就露露锋芒，不可让人小视，楚凌力想。

“当前的文学，多方位地涉及了丰富的生活，更多地给人一种立体感。首先，文学中反映的矛盾特别尖锐和激烈，刻画人物也是多侧面的，作家们感到用一种写法已不足以全面而丰富地反映生活的各个侧面，于是涌现出许多新的流派。这些新流派以各自具有的独特风格已引起文学人士和读者的普谝瞩目。同时，由于改革的逐步向广度深度发展，越来越多地暴露出许多社会中的落后因素，一些作家溯其根源，提出我国几干年来形成的民族文化意识的历史积淀中存在着的民族惰性，是这些落后因素的源泉，于是这部分作家将目光放到更广，更深的中国人民生活中的民族性格、文化心理、历史传统和民风习俗上，从中开掘作品的深度、丰富作品的内涵，这就是当前新兴起的所谓的寻根文学派……”

校长开始有些不耐烦地摇摇铅笔，说：“我要听的是你的看法。”

楚凌力紧张地绷了绷嘴唇，他感到校长真正的份量：“我的看法就一点，比过去杂，比过去好。”

校长轻轻笑了：“这样回答才好。行了，黄老师的得意门生，你有很好的接受信息的能力，反馈信息的能力怎样？”

“我的小说。”

“嗯，有股子锐气。你违反考试纪律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不经意的一问，幸而楚凌力已对这个提问早有准备，但他还是露出一副惊讶惭愧的样子。

“考试时，同桌想看我的试卷，我们是好朋友，我就给他看了。”

     “噢，哥儿们义气。说实话，还不失诚实，不过，你这次地理分数是一定要以零分计算的，明白吗？”

楚凌力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把事情张扬出去，地理成绩以后还能补上。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是为什么吗？校刊想向你组几篇稿，市刊也有这个意思，我还和一些省市的报刊社有联系，到时也可帮帮你。你刚才的谈话，表明你有很丰富的感性材料，我希望你还要学些理论知识，我们学校培养的人才，不希望他夸夸其谈，没有实际基础，明白吗？”楚凌力稍稍发窘。

校长的声音虽小，但很清晰：“你学写作，不能舍弃其他科目的学习。历史，地理你要学得更巩固，语文你更多的是要用自己的脑筋去想问题，你还要学好数学，它能帮你进行条理的分析综合……”

楚力开始发现这个中年的老校长的身体深处有一种不可深测的力最。这是很好的导师，你的力量是有限的，你的自以为深远的目光在他面前又是那样的肤浅，尽管你自信你的能力，但你的能力和他独到的真知灼见，正如泉水和大海，校长的思索，有大海的雄浑、伟岸、深沉，而你的思索相比起来是那样的不成熟。如果你错失这个导师，那你也就太过于愚蠢了。楚凌力开始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之火在胸中激荡，他感到校长室之行是他任何心计都换不来的收获，他必须果断地抓住机遇。成功者正在于他能抓住万分之一的机遇。

八

路上的人越漫越密，人挤人，自行车铃响个不停。楚凌力走进书店。文艺书架旁一溜儿挤着许多读者，楚凌力走近社科书架，正妤碰上李明昭。

“你也买书。”楚凌力看见他手中捧着一本《美的历程》。

    “这本书有些意。”

“你也想学美学？”

“得了，赶赶时髦。”

付了书款，楚凌力和李明昭走出书店。李明昭推着车子，说：“你这家伙干事好利落，赵笙这回可吃了大亏，听说评操行连Z等都难保！”

“这不是我不够朋友，而是他咎由自取。而且，我付出的代价也很大。这次地理单元考试零分计算，马上单元成绩单发下来，还不知怎么回家交代呢！哪象你那么自在。”

“谁说我自在，我日子难熬啊！”

李明昭流露出和他那张脸极不相称的苦恼。 

“这口气不象你说的，象个老头儿。你在学校成绩那样好，家里的生活环境又是那样的优越于我们，哪里还有什么烦恼呢？”

“生活环境？”李明昭从牙缝里嗤嗤笑了两声，“那是怎样的生活环境？幕后策划，勾心斗角，在豪华的客厅里进行最卑鄙肮脏的阴谋，而我那今朝春风得意的爸爸，也不知哪朝成为残局里的一粒卒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从小我就学会分析别人，猜疑别人，我还能不感到烦恼吗？”

认识一个人真不容易，楚凌力想。从前你把李明昭当一个对手看待，你不知道他的痛苦，只看到他表面上的无忧无虑，你因此曾和他唇枪舌箭论战过，你甚至不惜用言辞攻击对方的弱点，尽管你也为此羞愧了好久，因为你自以为敢于正视任何人的一切。还记得那次应邀去明昭家里作客吗？那次你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你看着那豪华的客厅，想到自己拥挤的家，你不能忍受这样的不平等，你甚至想世界上能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改变这样悬殊的对比差别，那时你的心胸变 得那么狭窄，你还记得你当时的那句话吗？你说，你的鞋很脏，就转身走了。你当时注意到明昭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那是失望、苦恼、愤怒混合在一起的感情的产物。

“凌力，怎么啦！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这些？”

“不，我是惊异你今天怎么肯在我面前毫无掩饰地暴露自己的思想。”

     “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隐藏起自己，当他在极端烦闷的时候，他就希望找个知心倾吐烦恼，就象你告诉我你和景幻的那段罗曼蒂克。”

“你怎么还提这事，我都忘了。”

    “你别装了，那段往事你是忘不了的。初恋是美好的，是吧？” 

你和景幻真谈得上初恋吗？不，当然谈不上，可为什么这些天你的脑海里又经常出现她的影子？

……

“楚凌力．凌力兄！”一只手从人群中伸过来，抓住了楚凌力的肩膀。

“又是你！张泳。”

张泳手中正拿着两串冰糖葫芦。李明昭看到楚凌力和张泳的那份亲热劲，也不打声招呼，推着单车茫然地走进人群。

“楚兄，你帮我办件事好吗？你不吃亏的，我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事？”

“记得刘小俊吗？小学的同学．忘记没有？”

“没有。”

“他就在前面的那家服装店做小老板。”

    “呃，是吗？”

“当然罗，赚钱大大的。我正好要还十元钱给他，碰见你，帮我去还吧。”

“你为什么不亲自去？”

“有些麻烦事儿，能不能帮？随你什么时候还。”

    “好吧！”

“够朋友，楚兄，你知道我告诉你什么好讯儿吗？景幻想跟你约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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