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高中时没有分在自己的班级,记得当时我是分在六班,可我的舍友都是三班的同学。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无形中比其他的同学拓宽了社交面。
在宿舍是一天当中最轻松的时候,尤其是熄完灯,大家还没有完全入睡,躺在床上总会闲聊几句。有时候兴起,还会聊到宿管员在走廊里敲门,提醒我们安静,快点睡觉。
很荣幸我那几个舍友都是三班名列前茅的几位同学,还有两位同学是另外一个地级市转校来我们学校的,他们经常叽里呱啦的用他们所在的方言交流,我们在边上以听懂他们的方言为乐,他们也经常教给我们几句,慢慢的,我们就能听懂他们大部分说的话,后来成为我们宿舍交流的一个暗语。
有一个姓黄的同学,个子不高,其貌不扬,但成绩非常好。他不是那种常规好学生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江湖气。高中作息时间很紧张,早上6点半起床,晚上11点钟熄灯,只有星期六晚上及星期天上午不用上课,这期间那个同学总是带着我去校外玩,有时候去打游戏机,有时候去录像厅。有一段时间那个录像厅循环播放一部叫《成吉思汗》的电视剧,我和他看得非常入迷,星期天晚上是要上晚自习的,为了看那部剧的大结局,一起逃课。
高一结束,高二开始文理分科,所有同学都重新分班,我被分到了普通班级,那位黄同学分到了重点班。高考第一年,他考的不错,进了我们那里唯一的211学校,他选报的医科,现在远在南方某三甲医院做主任医师。有一次我在县城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在婚礼现场见到了他,他胖了,也秃了,但脸上依然一副稚气微脱的笑容,很激动的拉着我的手臂,不停地摇。然后我们又提起了宿舍其他同学,几乎都没有了联系。
高二、高三,我自然是和自己同班同学分在一个宿舍,在一楼,离食堂很近,下课在饭点时,窗前的同学络绎不绝。但好在隔着一段绿化带,我们无论冬夏,都穿着短裤在阳台上冲冷水澡,夏天的时候唱着歌,冬天的时候嗷嗷直叫,颤抖着唱着歌。
我清楚记得在高二那一年,一整年没洗一个热水澡。我们那里的冬天温度最低在五到0摄氏度,与北方不同,南方的湿冷,如刺骨的寒冰刀,刀刀扎进肉里。所以在冬天里,我们不常洗澡,但一个礼拜也要洗两三个。要洗澡时,往往邀宿舍的同学一起,三、五个人站在阳台上,迅速脱掉衣服,咬着牙往身上迅速浇一桶冷水,然后赶紧用香皂将全身涂满泡沫,泡沫里散发着热气。这个过程不会超过一分钟,象征性的在身上抓一个遍,然后又提起刚接满的另一桶冷水,冲掉身上所有泡沫。当然,很多时候是冲不干净的,无所谓,迅速将身上擦干,然后赶紧将内裤和秋衣秋裤穿上。这个时候身上已经热气腾腾。
据说毛主席年轻时也经常在冬天里洗冷水澡,我们引以为榜样。而且毛主席是用井水,井水冬暖夏凉。我们用的是自来水,是从自来水厂经过管道输送而来,水温几乎等同于室外的温度。
其实学校是有热水供应的,但供应量很小,有去过一次,长长的队伍让我望而却步,高中生的时间非常珍贵,我可不想将这个时间浪费在排队上。
有个女生传授了我一个经验,她想要洗澡,会选在有冬日暖阳的下午,上课之前放满一桶水,然后在水面盖一个黑色塑料袋,放在阳台向阳处。一整个下午的阳光,通过黑色的袋子将温度吸收进水里,到下课时,水温虽不像热水那么高,但摸上去暖暖的,不至于冻感冒。我倒是用过一次,确实如此,但后来总是不能提前做准备,和大家索性一起洗冷水澡。那时候年轻,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有一次下了很大的雪,整个校园里白茫茫一片,依然记得那个下着鹅毛大雪的下午,天已经暗了,可白雪将阳台映得敞亮,那种暖光穿透时光,令人神往。一起四个人站在洗手台前,喊着口令,一,二,三,一起高叫着将自己浇透。
所有的衣服都晾在阳台上,夏天还好,冬天总是满满当当,碰上阴雨天,可能晒出去大半个月都干不了。对我来说,最难熬的就是冬天。
后来上大学了,冬天学校有浴室,一个很小的隔间,已经忘了是几块钱,可以在里面一直洗,我特爱淋热水澡,进去少则30分钟,多则一个小时。在里边还要将所有的衣服洗干净才出来,大部分同学都是这么干的。算下来,那点钱还不够烧锅炉的。
我们大学宿舍是八人间,相对很多其他学校住宿条件差很多,但从高中的12人间到大学的八人间,丝毫没有落差。和舍友的关系也处得不错。
后来参加工作,最初的那两年也是住的公司员工宿舍。总之,在我漫长的住宿生涯里,几乎没有和舍友闹很大的矛盾。一方面是遇到的大部分舍友都不错,偶有遇到几个人品不行的,我也总是能忍耐得住。我觉得我的忍耐力超过半数以上的人,如果我遇到了不可接受的人或事,我总会让自己再忍一忍,因为这样的恶人迟早也会被恶人磨,总有忍耐力不如我的人,所以我不会自己出手来教训他。事实也如我所料,那些难以相处的舍友,最终会有人和他产生冲突,最后都有所收敛。
如今,在网络上听到一种声音,如果想毁掉一个孩子,那就让他住宿。他们认为住宿是一个没苦硬吃的事。我倒不以为然,毕竟如果有的选,大家都会选更好的环境,很多时候只是没得选而已。
没苦硬吃,我自然是不认同的。但人生总有一些苦是需要自己吃的,我们没必要歌颂苦难,但以苦为乐,坚强熬过苦难的人是值得歌颂的。住宿也不是洪水猛兽,和大部分考验一样,有的人在考验里沉沦,落荒而逃,有的人在考验里奋起,浴火重生,让自己更上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