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给狗取名字是随便的,都是差不多的小土狗。常常以花色、肥胖来简单叫个名字,黑毛的叫小黑、黄毛的叫小黄、黑白相间的叫小花,肥的像只皮球的就叫小胖。可我却不记得从家里送走的我养的最久的那只叫什么了。
还是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家里人都出门做客去了,我吃完饭后记挂着还有作业要写,便背起书包绕开打牌热闹的大人,匆匆回家。可惜这个好习惯只延续到了初中,对读书获取知识的不甘心和热切劲就散了。
在冬天的火炉旁,我在小圆桌旁聚精会神的写作业,隐约中总能听见狗叫声,是那种出生不久的小奶狗的黏黏又凄楚的叫声,开始不以为意,以为听错了,后来随着叫声一声叠着一声越来越急促,我才起身打开客厅门顺着声音来源往楼梯杂货间走去。拉开外边的锁扣,我打开门,还未拉开灯,月光下一只很小的狗狗就踽踽独步着出来了,可能饿了很久叫了很久,它垂着头很没劲的样子。我伸手一把把它抱起,感觉心脏在手心一下一下的跳动,带到客厅,看见它晶亮的眼睛,抚摸它黄灰的毛和柔软的狗垫。我喂了些吃食给它,抱了它放在腿上,围着火炉继续写功课,狗狗就这样睡着了,时不时腿抖两下,不知梦见了什么。
熟悉了环境后,小黄狗活泼的本性很快释放,常常无事也叫两声引起注意,咬烂我们的棉拖,追着尾巴绕圈圈,没人搭理它时也要引起注意般的叫两声,喝令禁止它时又装乖的猛摇尾巴。它渐渐长大,院子已经不够它撒欢了,它会在巷子里疯跑,有时也溜到街上,它踩准了爸爸和我回家的时间点,会从街上一路追着自行车欢快的奔跑,我从二八杠的凤凰牌自行车后座下来的时候,它一扬上半身就扑上我的胳膊,满眼的欢喜和亲昵。
直到有一次,它咬了路过逗弄它的小孩,因为他试图去抓小黄狗的尾巴,爸妈赔了医药费。本以为事情翻篇,第二天放学回来后,不见它扑上来的身影,呼了好几句也没有出来,妈妈说,送到乡下外婆家去了,这里人来人往,不方便养了。我登时感到很失落,但想到在外婆家至少比卖了好,心里还是有些宽慰。
好不容易中秋节,去外婆家过节,我进了门见过外公外婆便从四五条差不多颜色的狗中去找小黄狗,哪只都不像,有一只却特别亲呢的拱上来,可是也不像啊,它的样子和其他土狗一样就是瘦些。我问外婆哪一只是我家的,外婆笑到,就在你眼前啊,我吃了一惊,按住那个像多动症一般的狗头,它眼睛里见着我的神采和在家确实是一样的,是极其高兴的,可是我很难过,因为发现它的右眼是闭着的没能睁开,现在这条瘦弱的老黄狗用它唯一一只左眼看向我,摇着尾巴。后来外婆说它的眼睛是在和其他狗争食时,被咬伤的,它瘦也是因为抢不过其他更壮的、更年轻的狗,吃不到骨头。
我那天给它开了小灶,我吃过的骨头故意剩着肉丢给它,同时呵斥其他的狗不让和它争,让它敞开吃了一顿不必争抢的饭。
回去时,我很不舍,和外公外婆说给它多吃点,开些小灶也好,别让它被其他狗咬了,虽然心里知道不可能,但对自己对它是个安慰。
谁知,下一次,去到外婆家,我带了些饼干,它已经被外公卖给乡下收狗的人了,因为它不能和其他狗一样有看门的用途,所以被百来块钱卖走了。我养过它最长时间,我见过它最无助的可怜小模样,摸过它的小软狗垫,见到它瞎了一只眼的老样还围在我腿边我却认不出来的时候,别了,小黄狗、老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