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来了叫我啊！”
“嗯，你先睡吧，等会儿换我睡。”
麦子叮嘱好同桌，趴桌子睡着了。
初三了，同学们都在紧张的复习中，
麦子却习惯了在此起彼伏的读书声中睡大觉，
好像同学们的勤奋能掩盖她的懒惰。
“我真不是读书的料，除了读书，让我干什么都行。”
麦子一边吃饭，一边跟同桌诉苦，
突然，咬了舌头，鲜血粘在白馒头上，
“真他妈扫兴，不吃了！”
麦子读的是当地的重点中学，
每年家里西瓜卖完的时候，就到了交学费的时候。
“爸，我不想上学了，你把卖西瓜的钱留着自己吃点好吃的。”
“女孩子家不上学能有什么出路，难道你想留在家里跟我一起卖西瓜吗？只有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找个体面工作...”
“谁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就不喜欢读书，我喜欢干活。”
麦子爸爸欲言又止，坐在台阶上，点着烟，炎热的夏天一点风都没有，烟雾围着麦子爸爸很久才散...
学校管得严，每天早上6点上晨读，5点多就得起床，
麦子永远是最后爬起来的那个。
晚上三节晚自习，上到9点半。
麦子几乎从来没坚持到过最后，
每天第一节课把作业抄完，
就悄悄溜回宿舍睡觉了。
学校每天都有值日生，
晨读、午休、晚自习都会监督纪律、清查人数。
每周换了新的值日生，
麦子都会把值日生叫到墙角，
“告诉你，绝对不能把我记在这个本子上，更不能告诉老师，否则放学我揍你！”
学弟学妹吓得不敢出声，
她又拉着人家胳膊说，“别害怕，只要你不报我，将来有啥事，我罩着你！”
说完塞人家一个棒棒糖，就回去睡觉了。
谁知道后来真有一个值日生找到麦子：
“麦子姐姐，有人欺负我，你能不能帮帮我。”
“谁？”
“初二的两个学姐，她们每天让我给她们买饭，不买的话，放假的时候她们会在学校门口扒了我的衣服。可是我现在真没钱了...”小学妹眼泪直打转儿。
“这么混账！你怎么得罪她们了？”
“我有一次打饭的时候被别人推了一下，不小心把菜汤弄到那个学姐身上了。”
“擦！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下。”
说完，麦子就走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份饭。
又去教室喊了两个兄弟。
“走！”
小学妹带着他们走到那个教室门口，就不敢进去了，远远的指着教室里正在打闹的两个女生。
麦子像个螃蟹一样，两只手一手托着一个盒饭，歪着脑袋，摇摇晃晃就进去了。
听说从那以后，那两个女生轮流给那个小学妹买饭，买了一个月。
就这样，麦子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和几个朋友消磨时光。
平日里和班长、课代表、各科老师都打理好关系，
虽说成绩永远倒数，但是却混了个人人喜欢。
一天晚上，刚抄完作业，
麦子低下头挽了挽裤腿，看看教室，又张望一下外边，
第一节晚自习还没打下课铃，就出去了。
她手里提着一包零食，哼着歌，晃着脑袋，一路朝宿舍楼去了...
结果刚到宿舍楼前边，一抬头，麦子吓得零食掉了一地，烤肠和羊肉串也掉了出来，安静的夜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儿。
只见学校主任站在宿舍楼大厅，两手抱在胸前，正盯着麦子，好像等她很久了。
麦子知道，这次完了，她突然想起爸爸顶着烈日在地里摘西瓜的情景，脑袋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
“哪儿买的这些东西？”主任瞪着麦子严厉的问道。
“跳墙出去买的。”
“跳过几次？”
“不记得了。”
“经常这么早溜回宿舍？”
“嗯。”
......
面对主任的质疑和批评，麦子欣然接受。
看着麦子认错态度良好，主任由开始的疾言厉色变得慢慢缓和下来。
于是，麦子开始向主任求情，“主任，你千万不能告诉我们班主任，你告诉她，我就完了。”
“不行，你这情节太严重了，逃课、跳墙、带手机、抄作业，我一定得告诉你们班主任。”
“班主任会开除我的。”
“你犯的错误太多了，即使不开除你，你以后也不能住宿了。”
麦子心想，这次真完了。
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于是，她披上衣服，出去了。
从一楼到四楼，她听见哪个宿舍有说话的，上去就是一顿敲门，然后狠批。
大家都以为是哪个老师，吓得不再敢出声。
就这样，她在整个宿舍楼盯了一宿。
那一夜，整栋女生宿舍楼异常安静。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到主任办公室。
打扫好卫生，烧好开水。
主任来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这应该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了，来跟主任道个别。”
“你先回去上课，这事儿等你们班主任来了再说。”
“主任知道我昨天干嘛了吗？我昨天可是替你值了一夜的班儿。”
“替我值班？”
“对呀，我在女生宿舍楼转了一宿，整个四层，特别安静。”
“你这是干嘛呀？”
“嗨，反正也是最后一宿了，帮主任做点儿事儿。”
主任听了，目瞪口呆。
麦子出去后，主任拿起电话。
“喂，陈老师啊，我跟你说，我收回昨晚的话，你们班那个麦子呀，你千万不能开除，也别让她走读，一定要让她住到毕业啊.....”
麦子并没有回教室，她不喜欢教室，因为她进去也不知道干什么。
她在操场上转悠，太阳还没上来，清晨的风还有丝丝的凉爽。
学校门口通往教学楼的马路上，有学生在认真地打扫卫生。
马路边两排老杨树，高大魁梧，叶子时不时的“哗哗...”作响。
平时总是恨不得马上离开学校，
此时，却深深怀念在中学的这几年，
学习成绩倒数，个人魅力前三，
在与班主任、老师、学校领导的斗智斗勇中度过了三年。
想起在家种瓜的爸爸，心中感动十分愧疚。
正在这时，她远远看到了班主任骑着自行车，带着东西进校门了。
她赶忙跑过去给老师打招呼：
“老师，我帮你提着，这太沉了，我来我来！”
“说吧，又犯什么错误了？”
“老师，还是你最了解我。”
“我知道，主任跟我说了，没事儿，我不开除你，你回去上课吧。”
“老师，我今天请个假，你让我回家吧，我心里特别烦，真的学不下去。”
“烦什么呀，我不惩罚你。”
“那我也想回去。你放我半天假吧！我下午就回来。”
陈老师无奈，随她去了。
下午课间，学生们突然躁动起来，三五成群的往学校门口走去。
班主任好奇地问：“你们看什么呢？”
学生们兴奋的喊着：“老师，你快看，麦子！”
麦子竟然骑着三轮车缓缓的向教学楼驶来。
两排老杨树毅然安静的看着身下这个吭哧吭哧骑着三轮车的小姑娘，
麦子汗流浃背，头发已经被汗水贴在两鬓、额头。
“老师，我回来啦！”
麦子近了大声喊道！
大家一窝蜂的涌上去，“西瓜！”
老师一看，麦子竟然拉来一三轮车的西瓜！
“你们拿俩就够了啊，这是给老师的！”
说着，麦子随手送给同学们几个西瓜，把同学们都遣散了。
老师此刻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老师，这是我家的西瓜，特别甜，我给你拉到办公室，你赶快去尝尝。”
“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自那以后，陈老师的办公室经常有切好的大西瓜。
陈老师每次分给其他老师吃的时候，
老师们那是一个羡慕。
“陈老师，你这学生真不错，三天两头给你送西瓜。”
“这孩子真懂事儿，每天一大早来在办公室打扫卫生，还把开水烧上。”
陈老师环顾一下办公室，的确干净整洁多了。
陈老师把麦子叫过来：
“麦子，这眼看就要中考了，你要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别把心思都放在这些事儿上。”
“老师，我真不愿意学习，我就喜欢干活，我不是读书的料呀。”
第二天，陈老师到办公室后，
办公室依旧干干净净，水杯里凉着白开水。
“小陈，你们班的学生，除了学习，哪儿都好。”
主任在一旁打笑着说道。
快毕业了，麦子对陈老师说：
“老师，这些年，我们学习不好，也没让你长过脸，你放心，毕业的时候，我们一定让你在全校老师面前风光个够！”
“赶快去复习功课！”
很快，中考临近，毕业的日子终于到了。
陈老师将学生们的考试注意事项整理好后，走向了教室。
今天的教室有些不一样，还没上课，却很安静。
陈老师特意放慢了脚步，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
她眼眶湿润了。
昔日只看得见一摞摞书本和人头的教室，今天收拾的干干净净。
墙上挂满了拉花和气球，
教室后边挂着一个大条幅，上面写着“老师，我们爱你！”
麦子手捧一大束鲜花，向她走来。
“老师，这三年，让您操心了。”
陈老师接过鲜花，一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麦子一个眼神，全班同学齐喊：“老师，我们爱你！”
陈老师的眼泪夺眶而出，麦子忙着帮老师擦眼泪，并给了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师走上讲台，控制了一下情绪，终于说出憋在心里很久的话：“我也爱你们。”
说完，教室欢呼声掌声一片。后排学生直接窜上桌子鼓掌。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考一个让自己满意的成绩，开开心心的毕业。”
“好，老师，我们一定好好考！”
“放心吧，老师！”
“我们好好考。”
那一刻，麦子哭了，好多同学也哭了。
毕业最后一天晚上，那个但是向麦子求助的学妹拿着一包零食，来跟麦子道别。
“姐姐，你当时到底怎么制服那两个女生的呀？”
“简单，我去食堂阿姨那儿，抓了两把盐，两把辣椒面儿扔进去了，她们要不吃完，我揍平她们！俩人吓得腿都抖了，含着泪吃完了，一点儿没剩。”
学校的两排老杨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突然有一天，办公室的老师向陈老师问起麦子。
陈老师笑着说：“这孩子初中毕业就不上了，跑去县城开了个水果店，后来还开了网店，现在自己管着三五个水果店呢，他爸爸也当上老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