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的某一天,我和小沈(我妈)逛了一天都很累了,脚底硬的像板砖,她嚷嚷着要去修脚店按个脚放松放松。照常,我是不会陪她去的,因为我既不按脚,也不推拿,往那儿一杵,实在尴尬。但今天,属实走不动路了,便也跟了去歇歇脚。
苏丰脚艺以手艺闻名,老板三十来岁却是个老师傅了,因为他打从十六岁起就开始干这一行,工龄怎么说也有个二十来年,许多人慕名而来。第一次来修脚店的我觉得挺有意思,这是个顶富有生活气息的地方,在我的脑海中迅速地将它与茶楼、夜宵铺、公园逗鸟遛弯儿的地方联系起来。按按脚、推个拿、聊聊家常,烟火气儿就腾起来了。
百无聊赖的我跟修脚师傅聊起了天,当聊到他的技艺为何如此精湛时,他说:“首先修脚就是一门技术活,修的时间长了,手上自然会有感觉。其次,我做学徒那会儿,师傅就说过七分用具,三分功夫的道理,工具也是很关键的!”我一听,这修脚倒也是门学问,便掏出手机来记,旁边来推拿的老爷子见了很是好奇,问我是什么专业的。两三句一聊,巧了,原来是前辈,老爷子最早是高中历史老师,后来又去南师大读了中文硕士,听说我现在也是学中文的甚是亲切,越聊越投机。
我们从文言文聊到文艺理论,从儒家经典聊到朱子集注,从小说聊到散文。可以看出老爷子对文学的热爱,这么多年来,只增不减。他最爱的一本书是《易经》,强烈推荐我去读一读,品一品,这个“玄而又玄”的中国古代哲学,对于处世之道的思考十分有意义。他又告诫我,学文学的人一定要有文艺情怀,不光是学文学的,中国人都该有情怀。小到影响受众,大到忧国忧民,做一个正气浩然,不受邪念蛊惑的人……我很受用,也很赞同。
这话匣子一打开啊,就怎么也收不住。
对于外行人质疑的学文学到底有什么用,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当然是受益终身了!修身养性、治国齐家,浅到自律、深到慎独,都有其意义。我自己反观读书之路,确有其理!最后,话题聊到了人类生存与毁灭的问题,关心AI技术的老爷子觉得人类迟早要被自己害死。我有些迷茫又觉得似乎有点儿道理,人类欲望若无限膨胀,自然覆水难收,自食其果。但这种深奥的问题一时半会是说不清楚的,有待今后慢慢思考…… 老爷子一看时间太晚了,这才就此打住,跟我这个小学童道别,约好有缘再见。
此一遭“修脚店小憩”竟收获一位忘年交,可谓奇缘。在我看来,在象牙塔读书的我是幸福的,老师教导同学交流,就活在了这么一个圈子里,而老爷子早已踏入社会,之后不做教师的他在追逐文学的路上一定是孤独的,是难有人诉说的。但他依然不减这一份热爱,实在难能可贵,令人敬佩。也但愿在我垂垂老矣之时,还能怀揣一颗热诚之心,坚定地大步追逐我所热爱的一切。因为肉身可老,但灵魂永远都可以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