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六顺的心彻底碎了。
六顺在秦浩浩的房间,起初嘤嘤抽泣,继而痛哭流涕。六顺紧紧搂着秦浩浩的小床,委屈得像个孩子。直至电话将他惊动。本不想接,但是电话固执地响了又响。六顺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是六顺的堂哥打来的,老弟,我知道我爸姑姑他们一定问你怎么不先救咱大侄子,我也看了几个臭屁记者写的狗屁报道,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信你,你要是真和筱金霞有事,那和你结婚的就不是她云芝。咱毕竟是一代人,一代人没有代沟,你嘛事不能和老哥说。你等着,我这就过去,过去咱喝一杯,边喝边唠。堂哥的几句话让六顺有些感动。到底是自家兄弟。
饭店还是六顺经常去的饭店,酒还是家乡的杜康,度数高了许多。六顺熟练地点了清炒苦瓜。在六顺看来,吃苦瓜最好了。将苦瓜切好,焯水,紧火快炒,什么调料都不放,出锅撒些许的盐就行。吃在嘴里苦,吃进肚里苦,六顺就是要让苦瓜的苦逼出自己心中压抑许久的苦楚。这就叫以毒攻毒吧。
六顺的堂哥很快就来了,还带着安阳小伙,还带来自己店里的几个招牌菜。
呷了一口酒,安阳小伙辣得直邹眉毛,顺哥,什么酒,这么辣。
六顺的堂哥殷勤劝六顺吃菜,六顺却只挑自己点的苦瓜吃。你倒是吃啊,六顺,你吃,你吃这清炒荷兰豆,你以前顶爱吃这道菜的啊。你吃啊,顺。
六顺一杯一杯将高度杜康倒进自己的嘴里,倒进自己的胃了。就像秋后打谷场一样,将豆子啦谷子啦玉米啦倒进偌大的麻袋一样。
顺,你给哥说说,你咋地就不知道先救咱大侄子。六顺的堂哥也喝的有些多,大着舌头含混不清问六顺。
六顺还是听清楚了,这一次六顺没有拒绝,又往口中倒进一杯酒,安阳小伙给斟满说顺哥慢点喝慢点喝。六顺决定说出来,说出这个大家都想知道的秘密。
“老板,再来一盘炒苦瓜”。六顺大声叫道。顺哥,炒菜的师傅下班了,六顺醉眼朦胧的看着饭店墙上的钟表,时针指向23点。那,苦瓜有么,有有有;芥末有么,有有。那老板,切好苦瓜焯水端上,再来一小碟芥末。
很快,东西摆在六顺面前。
怎么说啊,哥啊,我心里苦啊。
苦就说出来,就说出来。堂哥说。
苦就说出来,安阳小伙也说。
苦就说出来,我们知道你苦,六顺的堂嫂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饭店。
苦就说出来,胖胖的老板也说。
六顺望着大伙,全是期待的目光。六顺右手捏起几片苦瓜,往芥末碗里蘸了许久,又是仰头喝了一杯酒,接着将苦瓜放在嘴里。
瞬时间,六顺的眼泪流了下来,也不知是芥末的作用,还是六顺真的哭了。只是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落进六顺的酒杯。
六顺的堂嫂起身又要了一个酒杯,仔细斟满酒,小心翼翼放在六顺的面前。
六顺早已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他太苦了,六顺堂哥说。
顺哥太苦了,安阳小伙说。
俺兄弟太苦了,六顺的堂嫂抹着眼泪说。
谁说不是呢,太苦了,大家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