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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着长长的绿皮火车,我又到了这座城市。
当我左脚踏入这家旅馆时,仿佛一切都还在,一切又回来了……
小学三年级,我接触了美术,这是我当时的精神寄托。因为三年级,曾经那个疼爱我的奶奶过世了。当时我伤心极了,突然看到了桌子上的一幅画,是我画的,记得奶奶曾经拿着我这幅画,一直夸我画的好,我盯着看了许久……
我忘记当时怎么想的了,只记得当时拿过那幅画,抱在怀里哭。
记得一年的六月初,整天整天地下着雨,使空气中带着水汽,待在家里闷得不行。
我望着窗外,那细雨不断拍打着玻璃,使窗户上留下一道道泪痕。
正当我怀着忧郁的心情揣摩这雨天时,妹妹突然冲进我的房间。
“哥哥,陪我出去买东西吧!趁爸爸妈妈没下班,咱们偷偷出去。”她用着满脸期待的表情看着我。
我又看了看窗外,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对她说:“想吃什么,哥哥帮你去买吧,外面下着雨,怕你淋到雨。”
对于一个三年级小孩的要求,我没有反对,也没有完全同意。
“我也想去外面玩玩嘛!哥哥都初二了,都是大人了,肯定能照顾好我的!”妹妹理直气壮地说。
“话说,你昨天不是刚过完六一吗?零食没吃够?”我问她。
“快走快走,我要出去!”妹妹开始耍赖。
也是,这么闷待在家里,连空调也不能满足,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
我答应了下来。
妹妹的小学在六一后会放一天的假,而我呢因为班里流感泛滥,爸爸担心我就把我接回来了。
妹妹穿着她的小雨鞋跟我出了门。
她喜欢甜食,这一点我再熟悉不过了。我带她买了巧克力,棒棒糖和各种水果干。其实从初中开始我就不喜欢吃甜食了,因为平时吃多了会腻 而且对牙不好,就很少吃了 。
回到家后她发现爸爸妈妈还没回来,她以最快的速度将零食塞进他的房间,我监督她每天只能吃一点,并明天晚上来检查还剩多少,吃多了下次就不买了。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爸爸就先回来了,每次看到爸爸那高大的身影,在莫名中给我安全感。
“艺术家,今天有画画吗?”爸爸将鞋脱下放进了鞋柜里。
我笑着挠了挠后脑勺说:“没什么可以画的,就没有画了。”
“可以画画紫莹啊,肖像你可要练好了,考高中有优势啊!”爸爸抱了抱跑过来的妹妹说 。
“没少画她,爸放心好了,我会努力的。”我拍了拍胸口。
家里人为了方便我画画,在阁楼上给我整理了一个小房间,原本是用来放杂物的,只有一个窗户,采光不是很好,但装了几个灯泡亮度也是没问题的了。
我经常拿李紫莹的照片来画,我不是什么妹控或变态,只是画她她也看不懂,自然不会做出批判,每次画好给她看,她都笑得很开心,是啊!一个三年级的小孩又有什么坏的想法呢?
妈妈六点准时关店六点半到家才开始做饭, 所以通常七点多我们才能吃上晚饭 。
“对了,有个事情跟你们商量一下。”爸爸吃着吃着说 。
“说呗,又有什么伟大的想法。”妈妈听后笑着说。
因为之前给我设画房时,爸爸曾想过在车库这种终年不见光的地方给我画画,被妈妈一口回绝了。
“就是。”爸爸咽了一口饭。“过几天不是要高考了嘛,教育局有报告打下来,说叫我们学校派几个老师去隔壁省监考,具体原因得报名才知道。”
“想去去呗,这商量啥?”妈妈疑惑道。
“我想着,哪所高中所在的地区临海啊,我们一家人去玩玩也是不错的哩。”爸爸笑着说。“最近都比较忙,都没时间给家里的艺术家找找灵感。”
我知道他在说我,并且他还对我挑了挑眉。
“我同意。”我将拿着碗的那只手放下碗举了起来。
爸爸又看向妹妹和妈妈。
“我要去我要去!”妹妹抢着说。
“也行,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出去玩了。”妈妈咽下那口饭说。
“好,我等会吃完饭就打电话报名。”爸爸说。
我将玉米排骨汤倒了点在饭里泡着吃。“应该没那么抢手,毕竟都不想那么麻烦出省监考。”
爸爸边喝汤边点头。
“那我可要给你任务了。”爸爸转头对我说。
“嗯?”
“就是你得画画,知道吗,这次机会比较难得。”
“知道啦,放心好了!”我自信地点了点头。
我们在谈笑中结束了这顿晚餐。
我洗完澡在吹头发,突然眼前一黑,世界瞬间安静了,我知道是停电了,随后是妹妹这个女高音的表演。
“啊!”一声尖叫划破寂静。
不知道她离我近还是什么的,她竟然直接跑完这里来抱紧我。
“紫莹,停电了而已,没什么好怕的。”我摸着她的头说。
“这个时间停电啊……”妈妈从房间出来,手里拿着手机照亮。由于她先对着我照,我并没有看清妈妈,随后又是妹妹大叫。
“鬼啊!”妹妹用力扯我的头发。
“我去,紫莹你松手啊……”我把她的小手拉了下来,看了看妈妈,原来妈妈正在敷面膜,我松了口气。
后来爸爸打电话给电力公司才知道是电路出故障了,维修至少三个小时。
此时已经九点了,也就是说十二点才能来点。
“没事,别家也停电了,挺晚了,先睡吧。”爸爸边看手机边说。
“我……我不敢一个人睡。”妹妹拉住了妈妈的衣角。
“怕啥啊!”我不屑地看着妹妹。“实在不行你手机看着手电筒呗。”
“不要不要!”她把妈妈的衣角拉得更紧了。
妈妈无奈之下把妹妹领进房间,在走的时候她还给我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略略略!”
“那我睡客厅吧,不然挺挤的。”爸爸看着沙发说。
“行吧,我先回房间了。”我转头挥挥手。
第二天早上被爸爸早早地叫了起来。
“才几点啊,让我多睡一会。”我睡眼朦胧地说。
“已经报名了,打算中午觉就出发。”爸爸说。
“七号不才高考吗?早这么多天过去也是无聊。”我揉揉眼。
“去海边额安完了哩,你看你妹妹都起了你还不起。”爸爸听见开门声。
“哥哥!太阳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妹妹用力掀我的被子,但没能掀开。
我眯着眼看向窗帘缝。
“今天阴天啊,哪来的太阳?”我坐起来说。
总之,计划中午坐动车去,爸爸已经帮我和妹妹请了一周的假。
“一周不上课真的没事么?”我一边刷牙一边说。
“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就当期末复习吧!”爸爸在对着镜子刮胡子。
既然爸爸都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妹妹收拾行李时,我走到她旁边偷偷地对她说,叫她把昨天下午买的水果干带上,放一周怕坏了。
就在这时,窗外开始下雨了,我不由地担心起来。
“如果去了还下雨,那可就太糟了,我不见得雨天的沙滩有什么好画的。”我放下叠好的衣物走到爸爸旁边说。
“放心好了,天气预报说下午就放晴了,后面几天也是晴天。”爸爸摸摸下巴,看着窗外说。
希望如此。
中午在家里饱餐后,一家人提着行李就出门了。
妹妹在路上激动地不行。我从书包里取出相机,在一路上疯狂拍照,目的是为了在无聊时提供新素材。
初一时,爸爸和妈妈在我生日的时候了我这个相机,不得不说,它还真给我解决了不少问题。之后我就拿着相机到处拍,拍完之后洗出来,然后用对应的方法将其挪到纸上。
上了动车,我才发现我的位置是靠窗的,而且也清楚动车稳得不行,就取出素描本,拿出相机,准备作画。
刚准备下笔时,爸爸打断了我:“李杜,咱玩个游戏吧?”
“啥?”我抬起头看向爸爸。
“就是我拿着相机放你头上,当你说停的时候,我就会按下快门,拍下窗外的景色,然后你用记忆来描绘这景色,最后跟照片对比,怎么样?”爸爸拿过相机说。
动车缓缓开动。
“我觉得行。”我顿时来了兴趣。
“好,等动车开稳,嗯……这样,紫莹,等会帮爸爸拍吧,我坐在你哥哥对面,不太方便。”爸爸想了想看着妹妹说。
妹妹只是点了点头。显然,激动了一路,最后换来的只是一身疲惫。
没一会儿,动车开稳了,妹妹脱下鞋子,跪在椅子上,两个肘子抵住我的肩膀,将相机架在我头上,对准窗外。
我用眼睛仔细地捕捉窗外,寻找适合的景色。
突然,眼前开阔,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天地,天地旁还有几头牛在吃草,我毫不犹豫地说:“停!”
妹妹眼疾手快,我只是感到头顶上突然压了我一下,然后相机就被妹妹拿了下去。
“好了,爸爸给你。”妹妹把相机递给爸爸后,就坐在那里穿起了鞋子。
“紫莹,你脚好臭啊。”我在下笔前不忘调侃她一下 。
“早上没刷牙吗,嘴那么臭。”妹妹怼回来。
“我去,你这跟谁学的?”我惊讶道。
“哼,画你的画。”妹妹开始翻书包 。
我一抬头发现爸爸在憋笑,妈妈捂住嘴在那笑。
无奈只好下笔了 。
我努力回忆刚刚的画面,坚定地下了第一笔,然后开始画 。
我画的很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妹妹手上的芒果干已经递到了我的嘴边 。
“哥哥,我吃不完了,你帮我吃了吧。”妹妹拍了一下我的大腿,我才反应过来。
看着满是牙印的芒果干和被口水融化的白糖,我顿时就没了吃掉它的欲望,转过头问妈妈。
“妈,你吃吗?我不太喜欢吃甜食。”
“家里有买芒果干吗我怎么不记得了。”妈妈看着芒果干说。
“额,那个啥,嘴有点馋,紫莹你给我吧,我吃。”我放下笔就要去拿芒果干。
看着它我闭着眼吃了下去,然后无奈地看了看妹妹,然后她竟然在桌子下竖了个大拇指。
我有点无语,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过去扇他一巴掌吧,他可是我的妹妹啊!
动车开了二十分钟后,我终于画好了。
我急忙叫爸爸把相机拿给我看,我接过相机与花对比了一番。
“还是有些细节没有处理好。”我自言自语道。
“哥,你画得挺好的,没事。”妹妹安慰道。
诶不是,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安慰我了?
我在心里嘀咕了两句,显然还在为刚刚妹妹的行为生闷气。
下午到站后,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旅馆,是因为这家旅馆离那所高中最近,甚至就在旁边,走三分钟就到了。
我们一家人走进旅馆,迎面扑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茶香和木头的味道,闻起来很是清新,让人很是舒服 。
这家旅馆不大,好像只有七八个房间的样子,而且都在一楼,是个小旅馆。
我们走到柜台前,跟老板订房间。
“订两间双人房,住六天,九号下午退房。”爸爸语气平和地说。
老板是个女的,年龄不大,三十岁的样子,穿着绿色的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
“请两位把身份证拿出来。”那个阿姨说。
“好。”
之后老板阿姨就拿着房间钥匙带我们去找房间。
这家旅馆的设计很复古,而且规模比较小,应该是私营的,价格一般,就是不知道房间怎样。
我之前出去比赛也住过不少旅馆,价格大概都是两百多一点的样子,但房间有些是令我不满意的,比如说房间有发霉的味道,或者床单被套有污渍什么的,挺恶心的。
当门打开了以后,我就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房间很简约,还是带着淡淡的茶香和木头的味道,由于是一楼就没有设窗户,这让我有些不舒服,毕竟坐着会闷。
“一楼的话为了保障客户的隐私就没有设窗户了,请您多谅解 然后我们旅馆后面有个花园,要是白天觉得闷的话可以去花园散散心。”阿姨指了指花园的方向。
“也是,如果拉开窗帘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我也会感到不舒服的。”爸爸说。
“多谢谅解。”阿姨笑了笑。“这是你们另一张房卡,房间就是对面那,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说完把房卡递给妈妈后走出了房间。
我跟爸爸住一间,妈妈跟妹妹住一间。
我走进房间,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房间。说实话,我第一次住这种不带窗户的旅馆,但是他天蓝色的墙皮和原木色的地砖,在灯光的照料下,也不会觉得闷,闻着气味反而觉得心里有点空荡荡的 。
墙上挂着一些画,都是夕阳啊,茶园啊,之类的油画,两张床对面的中间有一台挂壁式的电视,浴室是干湿分离的。
爸爸将行李搬了进来,我找到我的行李箱,打开,将洗漱用品拿出来,放在浴室,然后把相机的电板取下来充电。
因为我知道傍晚可能要去沙滩,这会儿天已经放晴了,空气中有淡淡的湿汽,世界清晰了。
在房间休息了几个小时时间,来到傍晚五点,老板阿姨来到门前敲了敲门,对我们说了一句:“饭菜烧好了,方便一起吃吗?”
我很是惊讶,这么小的普通旅馆竟然管饭,我跟爸爸对了个眼神。
“人家既然都邀请咱们了,总不能拒绝吧?”爸爸小声地说。“好的,马上来!”爸爸提高音量。
“不怕被讹吗?”我小声问。
“到时候再说呗,说不定人家真的好心呢?”爸爸坐起来,穿上拖鞋准备去开门。
想不到的是,这家旅馆的后面有一间很大的厨房和一张八座的餐桌。
可能老板阿姨看到我们扭扭捏捏的,就对我们说:“现在入住的只有你们了,来一起吃个饭而已,交个朋友,等我老公和女儿回来就开饭,你们先坐会儿。”
“老板 生意不好吗?”爸爸直白地问了一句,妈妈用眼神狠狠的瞪了他一下,爸爸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歉。
“没事,我们家就进一个小旅馆,生意好不好没关系,就是想着给别人提供方便。”阿姨把菜端上来。
原来家里有矿。
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哎,哎。”爸爸连忙点点头。
坐了不到三分钟,厨房外就响起了开门声和小女孩的吵闹声。
“今天的拼音写的全对,老师夸我了!”听见小女孩傲娇的声音。
“好好好!以后还得这样,知道吗?”最后是一名温柔男性的声音。
没一会儿,两人走进厨房。
“今天的客人,一起吃个饭。”阿姨对男子说。
“耶!”小女孩仿佛很开心。
七个人坐下后,开始了自我介绍。
这我才知道,阿姨叫王静,性格很温柔,才三十岁。是小女孩的妈妈。
小女孩叫陈月,跟妹妹同岁,他们一家都叫她月月。
男子叫陈绍严,从他说话的语气看,是个很沉稳的男性,是小女孩的爸爸。
我们也做了自我介绍。
“李鑫,孩子们的父亲。”爸爸说。
“苏琳,孩子们的妈妈。”妈妈笑着说。“你们家月月真可爱呢!”
吃饭的过程中,妈妈跟王阿姨聊得很多,比如:生养两个孩子不容易之类的话。
爸爸则和陈叔叔聊起了这次我们家的行程与打算。
妹妹跟陈月在边吃边聊天,虽然饭从口中喷出了不少,还是笑得很开心。
但是只有我在默默地吃饭,还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排挤 的感觉。
爸爸似乎察觉了,对我说:“要不要拿你的画给叔叔看呢?”
“不了吧,我画的不好,怕被笑话。”我拒绝。
“哈哈,小孩子都这么腼腆,我家这个就这样。”爸爸尴尬地笑了笑。
“晚上去沙滩玩吗?这么热的天去吹吹海风也是不错的。”王阿姨突然说。
“
“明天吧,今天动车坐的有些累了,先休息一晚上。”妈妈说。
“也是,那你们好好休息,饭后可以去花园走走,现在天黑还早。”王阿姨边收拾碗筷边说。
“我来帮你。”妈妈站起来。
“麻烦你了。”王阿姨将手中的盘子递给妈妈。
吃饭的时间我观察了陈叔叔,身穿职场服装,脸有些长,看起来很温柔,没有留胡子,应该是个公司人员。
他的身高跟爸爸差不多,背影看起来跟爸爸有些相似 。
我看天还亮,就拿着素描本和一支2B铅笔独自走进花园。
花园有五个双人间那么大,小喷泉、灌木丛、花草,俱全。我找到一个长椅,听着喷泉的声音,对着一处灌木丛画了起来。
没一会儿,妹妹被陈月带了过来,妹妹看到我,小跑地靠近了过来。
“哥哥,又在画画?”妹妹问,陈月随后也跑了过来。
“你跟陈月先到其他地方玩,我这还没画完,等我画完了去找你们,好不好?”我试图打发妹妹。
“杜哥哥,我有一个问题可以问你吗?”陈月说。
我边画画边说:“什么问题 你问吧。”我想三年级的问题应该难不倒我。
“他们都叫我月月,为什么你直接叫我陈月啊?”陈月好奇地问。
我顿时停下了铅笔 抬起头诧异的看着她。
“对哦……为什么呢?”我小声嘀咕。“可能没有叫小名的习惯吧。”
“你不是一直叫我紫莹吗?”妹妹插了一句。
无奈,“那么月月,这样叫你可以了吗?”我改口道。
“好!这下大家都叫我月月啦!”月月开心的拉着妹妹跑开了。
一个小孩为什么这么在意称呼呢?我感到有些惊讶。
天渐渐暗淡了下来,花园只有三个路灯,有个正好在我坐的长椅后面,我不知道妹妹她们回去了没有,也不知道爸爸他们为何没有出现在花园。
我在纸的右下角签了自己的名,合上素描本,长舒了一口气,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准备回旅馆。
没走两步,妹妹和月月发现了我,然后又跑了过来。
“杜哥哥,我能看一下你的画吗?听莹莹说你画画很好诶。”月月不好意思地问。
“喏,你看吧。”我将素描本递给了她。
她接过素描本,走到长椅旁,将本子放在长椅上,坐在地上翻阅了起来。
“月月,地上脏,站起来看可以吗?”我看到她坐在地上,立马说。
她看向我点了点头,站起来又津津有味地看着画,一边跟妹妹聊天。
夏天蚊子真多,我坐在长椅上当饲料当了有一个小时,手上脚上全是包。我叮嘱了她一句:“这本子今晚上放你那吧,我先回去了。”转头走近进了屋里。
我在房间里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涂抹蚊虫叮咬的药物,冰冰凉凉的,加上空调的不逊色,我甚至感觉有点冷。
爸爸妈妈还在大厅跟叔叔阿姨聊天,我趁这个时间完成爸爸交给我的任务就是画画。
我拿相机走到客厅,问爸爸要画哪一张。
“你先别着急 等哪天到海边拍了再画。”爸爸拿过相机说。
“那我现在挺无聊的。”我反驳。
“那你给月月画一张肖像吧。”妈妈看着月月说。
“我怕画不好。”我极力反驳。
“没事,李杜,刚刚月月给我看了你画的画,你画的真的不错,我相信你。”陈叔叔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还真不给我台阶下啊!
我在心里抱怨了一句。
我无奈的答应下来,就向王阿姨要月月的照片,只见她跟月月挑了一会儿后,用手机发给了我,我拿出彩铅和橡皮坐在瓷砖上,月月把素描本还给了我,我并不打算用本子画,我回房间拿彩铅的时候 从一袋A4纸中取了一张。
将纸铺在茶几上,手机横着靠着花瓶立着。
我不喜欢在有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画画,但这次是画别人,我只好耐着性子在他们的围观下画。
月月的照片好像是在堆满鹅卵石的地方,月月边捡石头边对着镜头笑,我打算把背景也画下来,这样就不用追求死板的肖像了。
“你家李杜学画画多久了?”王阿姨问。
“三年级就开始学了。”妈妈回答道。
“挺好的,我家这个啥也不会 哈哈哈。”王阿姨笑出了声。
“我今天拼写可是全对诶!我怎么就什么都不会了!”月月嘟起嘴对王阿姨说。
我对月月的话掀起了一番笑意,我扭头对她笑了笑。
我已经把轮廓描好了,从一旁的一盒彩铅中拿出二十多根。由于彩铅无法像油画那样调色,我就买了二百五十六色的,这样画出来的更饱满一些。
我仔细观察照片,时不时用手将图片放大观察颜色,不得不说这相片的清晰度是真的高,应该不是用手机拍出来的。
这张A4纸我并没有画满,但我画好后发现留的白边比我想的还要宽,我的菜刀没带,因为长长的还很重。我想来想去,如果用普通的剪刀,怕会剪不平,影响整体效果。
王阿姨和月月已经轻轻拿起了我的画赞不绝口,我也只能谦虚的笑了笑。
“王阿姨,请问有刻刀和钢尺吗?”我扯了下王阿姨的衣角。
“绍严,去柜台第二个抽屉拿一下。”王阿姨对陈叔叔说。
没一会儿,我用熟练的手法用钢尺将纸压住,用刻刀靠着钢尺轻轻划了过去,为了防止刮坏茶几,我将力度控制的很好。
裁掉白边,我对月月说:“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
“杜哥哥,我真的太喜欢这幅画了。”月月眼睛里发着光。
“那你套个相框挂房间里吧!”我伸了个懒腰,起身准备回房间。“对了,我不知道这是多少寸的哈,安相框的话得定制。”我转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太谢谢李杜了。”王阿姨拍了拍我的肩膀说。
“这没啥,举手之劳。”我谦虚的说。其实我心里开心的快飞天了。 因为我虚荣心极强。
旅馆的床非常的软,我身子陷入床垫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我醒后吃了王阿姨做的早点,陈叔叔和月月应该已经出门了。
早上的太阳很大,我哪也不想去,妹妹却想着要出去玩。
“哥哥,我要出去玩!都出来旅游了,咋还不出去?”妹妹跑来我房间闹。
“爸爸去看考场了,你跟妈妈去不就好了?反正我不想出去。”我坐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说。
“妈妈说她晚上才去海边,她说实在太热了。”妹妹说。
“就是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想出门。”我说。
妹妹跑回房间生闷气。
我想来想去,无奈 。
我出了门,看附近有没有好吃的给妹妹买一些,毕竟出来玩不能总是不开心吧。
我决定往高中那边走,毕竟学校门口吃的应该会多一些,但是现在处于放假期间,会有吗?
我走着走着,头发感觉烫的快冒烟了。
突然看到一家奶茶店,有卖冰淇淋 。
“老板来两个抹茶冰淇淋。”我打开付款码。
“八块,可以扫了。”
随着滴的一声,我拿起冰淇淋就往回赶,生怕晚点会化掉。
回到旅馆,我敲了敲妹妹的房间。
“谁啊?”妹妹的声音从房间发出,听着音调还在生气。
“有好吃的,再不吃就没了哦。”我回答。
猛的砰的一声,妹妹跑来开门,发现我手上拿着冰淇淋,妹妹笑的比谁都开心。
“妈,你吃吗?”我将头探进房间,妈妈躺在床上刷手机。
电视在播放喜羊羊。
“不了,太冰了。”妈妈摇摇头。
“又嫌外面热,又嫌冰淇淋冰,那什么才能让你满足?”我抱怨了一句。
“现在就挺满足的啊。”妈妈笑了笑。
回过头,妹妹已经把冰淇淋吃完了。
“吃这么快就不怕拉肚子吗?”我一眼看到妹妹嘴边的冰淇淋,我伸手擦了擦,说:“你看你,吃冰淇淋都这么大口。”
妹妹笑了笑,一把把我抱住。
“谢谢哥哥给我买的冰淇淋。”她笑的很甜。
我无奈的笑了笑。如果你没生气,我才不会买。
我心里想。
傍晚,爸爸才回来。
“今天看个考场看一整天?”妈妈问。
“开了几个会,顺便去海边那里探探路。”爸爸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等一下要去沙滩吗 今晚上夕阳挺美的。”
“我要去我要去 !”妹妹抢着说。
“都不让你爸爸休息一下的吗!”妈妈随后说。
“我不管,我就要去!我不管,我不管!”妹妹开始闹。
就在这时,陈叔叔和月月推进门。
“回来了?准备吃饭吧?”王阿姨从厨房探出头。
“那个,今晚就失陪了,我们打算去沙滩玩玩,在那边吃了。”爸爸站起来跟陈叔叔握了握手。
“爸爸,我也想去。”月月扯了扯陈叔叔的衣角。
“家里饭都煮好了,在家里吃吧。”陈叔叔摸了摸月月的头。
“这样吧,你们先去,我们吃完饭就去找你们,怎么样?”王阿姨从厨房走出来说。“或者,我们一起吃,然后一起去,都可以。”
“嗯……我们还是先去,因为我家这个要等不及了,哈哈哈。”爸爸挠了挠头看向妹妹。
“好,那,一会见。”陈叔叔牵着月月进了厨房。
我们换了衣服出了门。
我带了油画的工具,因为我觉得夕阳这种景色用油画最好衬托。
我们叫了辆出租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我们看着沙滩和被夕阳映红的天,还有赤红的海水,一切都是那么扑朔迷离。
我们在一旁的饭店吃了点饭后,就走到了沙滩上,妹妹是激动的不行,在沙滩上跑来跑去。
沙滩上没什么人了,虽然落日不在正中间,但是在右边也能将人们的心烤化。
没一会儿,月月一家与我们汇合了,妹妹和月月在沙滩上玩沙子,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在一旁撑了四个靠椅,应该是向旁边店里租的,还撑了个伞,氛围干拉的慢慢的。
我将包放在一个大石头旁,自己坐了上去,打开包,将画板架好,拿出颜料个画板,用小水桶去舀了一小桶海水,为了防止鞋子湿了,就脱了鞋和袜子光着脚过去。
路上路过妹妹那里,她们已经把城堡搭了一点点了,可以看出形状。
回到大石头,我找了找角度,最后选择了那个角度:一半的落日,正在搭城堡的妹妹和月月,躺在巨大的遮阳伞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炽热的海水和天空。
好惬意……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时间能暂停吗……我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是天堂……
画着画着,看到妹妹握着沙子扔向月月,开心地笑了笑,月月也不甘示弱,抓起沙子就是一顿乱扔,她们两个你追我我追你,笑的好开心啊……
我已经醉了,被这场景灌醉了,可能我的脸不红,但我确确实实地被灌醉了。
沙滩上似乎有一层雾,看到有其他家的小孩在捡贝壳,都是一样的表情啊……
我觉得我可以跟它醉生梦死了,我醉意盎然地将画画好了,等颜料都干后,我轻轻地将胶布撕下来,准备小心翼翼地将它卷起来时,一块松散的沙子精准地落在我的脸上。
我恍过来,发现画上粘了不少的沙子,就当我准备发火时,妹妹笑出了声,我心中的怒火顿时被这缓缓徐来的清风吹散了,我抬头看向妹妹,笑了笑说:“我以为就我画画,没想到你也参加了进来,哈哈哈!”
妹妹听后又笑了,我看着脸上满是沙子的妹妹,和脏兮兮的月月,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松弛感。
我跳下石头,将卷好的画塞进画筒,然后向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朝着妹妹扔了过去。
“来呀,一起玩啊!”我说完后跑开了,妹妹和月月都穷追不舍,跑向大海,一股脑儿地扎进海水里,真凉快啊,海水在我的肌肤上游来游去,被火烧红的天空映入我的眼眶,妹妹她们见状,立即向我扔了几把沙子,我立马起身,她们跑开了,我看见妹妹和月月的笑,是幸福的笑。
就在这时,我也露出了久违的幸福的笑容……
我们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准备回旅馆时天已经很黑了,满身是沙妹妹说肚子饿了,月月随后也说饿了,王阿姨的建议是回去煮面吃,但是妹妹和月月都吵着要在外面吃。
刹那间,我看着在闹脾气的紫莹和月月,真的,她们两个太像了……
最后爸爸妈妈决定和陈叔叔带她们去吃东西,我和王阿姨回旅馆。
回到旅馆,我迅速去洗澡,然后瘫坐在沙发上,疲惫的身躯终于得到一丝解放。
我把画筒从包里取出,然后轻轻地将画抽出来,慢慢地将皮筋拉出,打开画细细品尝起来。
画的左侧是爸爸妈妈和叔叔阿姨在大遮阳伞下聊天,因为是油画,所以只画了大概的模样,画的中间,是妹妹和月月在你追我赶地扔沙子,我将她们的笑脸画出来了,但是眼睛没画出来,即使这样,我也能分清哪个是妹妹,哪个是月月。画的右侧是夕阳,赤红的海水溅起的白泛泛水花淹没她们的小脚丫。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画的中间有点沙子,是当时颜料没完全干的时候,妹妹弄上去的。
我轻轻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挂在天花板的吊灯,晶莹剔透的,就跟紫莹一样,可爱单纯。
我从行李箱里拿出画框,小心翼翼地将画塞了进去,我举起画框,满意地笑了笑,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傻傻地笑。
这时,电话响了,我把画放在沙发上,我拿起手机后,又不忘将画拿起来看。我的手轻轻抚摸画框……
顿时……
世界安静了……不……好像是耳鸣了……
画摔在地上,玻璃瞬间破裂,碎碴溅了一地……
我惊恐地看着满是碎的画碎碴,看着那沾着沙子的油画……
妹妹被车撞了,现在还在马路上,爸爸说救护车已经到,但是……
没有脉搏了……
诶?我怎么感觉我也没心跳了呢……我好像呼吸不了了……我的心好凉啊……我好慌啊……为什么会这样……
我尝试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一下,我用力吸一口气,想着慢慢呼出来,但是……我怎么能冷静啊!
“啊!”我用力嘶吼了出来,电话并没有挂断,我的嘶吼声覆没了爸爸的安慰声……
整个房间充满刺鼻的茶味,和腐朽的烂木头味,这时我已经没了理智,开始向门外奔去。
出门没多远,我一个踉跄,栽到了地上,鼻血从我的鼻孔里游了出来,大颗大颗的鼻血滴在地上,与我的眼泪混为一体。
路人问我有没有事,我没有理会,我倒在地上,翻了个身,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突然,一滴雨落到了我们脸颊上,然后滑了下去。鼻血还没止住,眼泪也没有止住,我是说天的眼泪……
我还在哽咽,血和眼泪不断流出,雨也渐渐大了起来,无情地扎入我的心脏。
衣服渐渐被雨水湿透,路人见状也没管我,我闭上眼想用无尽的黑暗来充斥内心的痛苦。
有只手推了推我,我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只见一把雨伞遮住了夜空,也挡住了那细如针的雨。
王阿姨在我旁边说:“对不起……对不起……”话音刚落,一颗绿豆大的泪珠掉到我的脸上。
“能先起来么……咱们好好聊聊。”她又说。
“王阿姨,跟你没关系……”我重新闭上眼,右手在脸上抹了抹。
王阿姨仍然没有走,为我撑着伞,她的手握住我的手,我感到了她手心的温暖。
雨越下越大,我的心也平静了一点,但还是接受不了事实,便睁开眼问:“王阿姨,这不是真的对吧……”
王阿姨没说话,红润的眼球在看着我的眼睛。
“对吧……”我又问了一句。
她还是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摇了摇头,顿时,眼泪从眼眶中被悲伤释放。
我看到她的大部分身体都在雨伞外面,已经湿透了,但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扭头看了看湿漉漉的马路和闪烁的红绿灯,街上没有了行人,原本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现在在我眼里,模糊,无色……
“我们先回去吧,淋湿感冒了就不好了……”王阿姨轻声说。
“王阿姨,这事跟你没关系,我自己静一静……”我的声音虚空。
“可是……”
“都说跟你没关系了吧!死的又不是你女儿!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突然的怒火使我爆出了这句话。
我看见王阿姨的瞳孔变大,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是雨伞还是没有动。
我感觉我说错话了,就猛地站起来,狂奔向旅馆里。
回到房间,我努力地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机已经有无数个未接电话,和信息,此时又有电话打过来,我没有理智地拿起手机,准备往地上砸,就当准备松手时,我看到了地上的那幅碎掉的画,我的动作停止了,画面静止在了这一刻。
“如果不让妹妹去外面吃就好了……”我瘫倒在沙发上自言自语。
“如果没去海边玩就好了……”我又开始哽咽。
“如果没来旅行就好了……”我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失声痛哭。
死神原来离我们那么近……
哭了一夜……
第二天白天我在沙发上醒过来,沙发上湿了一大块,昨晚爸爸妈妈似乎没有回来。
这时传来敲门声。
“李杜醒了吗,早餐做好了……”是王阿姨的声音。
我突然想起昨晚对王阿姨说的话,慢慢接受事实的我感到有些惭愧。
我从沙发上下来,开了门,面无表情地从王阿姨旁边走过。
他们都没回来,餐桌上只有我和王阿姨。
“王……王阿姨,昨晚对不起,我说了一些难听的话……”我低着头说。
“没事,我没放在心上,当时你很难受吧……”她的声音很温柔。
这时电话又响了,是妈妈打过来的。我拿起来接通了。
“李杜……我们回家……等下我和爸爸来拿行李,我们这就回家……”妈妈声音哽咽。
“嗯……”我沉默。
……
之后,我们回到了家,没人敢提我妹妹的事,我也不想听到。
看着画房里的妹妹,我都会伤心欲绝,有次我拿着打火机,差点把画房全烧了,幸好爸爸发现的及时。
那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关在画房里,不出门,不与外界联系,整天浸泡在悲伤之中,每次看到妹妹的肖像时,心如刀绞。
过了一年左右,我们都释怀了些,生活过得自然了些,我有次忍不住问了爸爸妹妹的事。
当时在买小摊时,妹妹被马路对面的气球吸引了,在我们不注意时跑了过去,过斑马线时,一辆酒驾司机闯红灯,结果……
那个司机该赔的赔,人已经进去了,已经两清了。
然后妹妹葬在了那边,也是,妹妹真的喜欢海呢……
想到这,我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高一下册时,一天晚上我听到了爸爸妈妈在吵架。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第一句就听到妈妈在嘶吼。
“小声点,别吵醒孩子……”爸爸的声音很小。
“我先问你,你一个堂堂正正的老师能干的出这种事?”妈妈喊道。
“你以为我想啊!”爸爸也吼了起来。“当初紫莹走的时候,你有安慰过我吗,你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你知不知道,受伤最多的是我啊!”
“你……”妈妈没说完被爸爸打断。
“你知道吗,当初紫莹说饿了,是我同意带她去买东西吃的,那次旅行也是我提议去的,然后发生那么多事,我很自责的你知道吗?”爸爸没有压抑自己的情绪,一同发泄了出来。
“这就是你出轨的理由?有个女的过来安慰你,关心你,你就跟她好?她勾引你你就跟她上床?如果不是同事提醒我,我还真没发现啊!”妈妈也吼。
原来是出轨了……爸爸真的干出这种事了么……我有些不相信。
毕竟在我心中,爸爸是家庭支柱的存在,每时每刻都想着家庭……这是……真的么……
“她让我度过了那段绝望的时光,而你呢?每天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爸爸反驳。
他们沉默了许久……
“离了吧,过不下去了。”妈妈说。
我的心刺痛了一下,呼吸开始变得困难,脑子混乱,眼前发黑。
为什么……为什么原本幸福的家,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我捂在被窝里,用力憋气,怕哭声被他们听见。
紫莹……李紫莹……我想你了……如果一切都没发生……那……那现在应该会继续幸福下去吧……这是梦吧……这是梦对吧……紫莹……
我在挣扎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我醒来时爸爸妈妈已经不在家了,我早已心如死灰,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字条:
李杜,我们离婚了,你的抚养权是妈妈的,但是,你快成年了,我们决定不会去干涉你的生活,妈妈会供你读完大学……这栋房子就留给你了,爸爸妈妈去不同的城市了……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早上已经办好了所有事啊……速度够快的……
我爬上阁楼,坐在画房里,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泛出一丝苦意。
也许这就是命吧……上天都这么安排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对吧!对吧?
我趴在桌子上小声抽泣了起来。
高二分班,我几乎没交什么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有时候我会想,我之前是这样的吗。
我没有因此放弃美术,反而让我更加努力,高二刚结束,就收到了本地有名的美术学院送来的保送通知书,同学们都很羡慕我,但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每次我回到家后,迎接我的是冷冰冰的瓷砖和白墙,鞋柜里永远只有42码的鞋,冰箱里永远只有速食。
电视只有黑屏时会感到空虚,一个人看电影的时候总是关掉声音留下字幕……
后来,我大学毕业后,考研中了,但是妈妈当天给我发来短信,说什么她不会继续提供我读研究生了。
我拿起长方形的手机,发了一句:你真的忍心吗……
妈妈没有回复我,我关掉手机,倒扣在床上,瘫倒后,一只手压住视线,可能我还没释怀吧……
爸爸妈妈真的放的下我吗……大人们的世界我真的不懂啊,不对,我现在好想也是大人了。
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最后因为爸爸的犯错而毁了这个家吗……不,是妹妹。
就在这时,我的眼泪划过太阳穴,滴在了床单上。
大学时,我卖画赚了一些钱,但是不多,仅仅够我读研读一年。
爷爷在我高二时去世了,在葬礼上,我见到了爸爸,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我曾经幻想着爸爸妈妈能重新结婚,这样又能继续幸福下去了……开始他又结婚了,这成为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妈妈我已经六年多没见了,高中大学都花着妈妈的钱,外公外婆都在外地,因为妈妈是外地嫁过来的,她现在可能在那吧。
外婆外公在我大一的时候来过一次。有一次我听到外公在跟妈妈打电话,他在骂妈妈,说着我不熟悉的方言,但是,我听到了一句:“你不来照顾李杜,我们就不能来吗?”
外公的声音很大声,此时的我已经哭了,哭的七零八碎……
原来是妈妈不让他们来啊……为什么啊,妈妈之前明明很爱我才对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之后,外公外婆再也没来过了……
邻居也很照顾我,但是之前有一次,他们在背后说我坏话的时候,被我听到了,说什么这孩子太矫情了,以后出社会要怎么办啊。
那一次后,他们每次来照顾我,我都会莫名地发火,再之后,他们也渐渐远离了我……
是啊,这是我自找的,我果然没人喜欢,唯一还爱我的人不是离世了就是被限制了,我果然是被世界抛弃的孤儿……
现在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美术,因为每次下笔是都会想到我的奶奶,是她让我走上了这条路。
二十三岁了,我还泡在自己的悲伤中,总认为我是最不幸的,因为只有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得到一丝宽慰。
昨天,我决定了,去看妹妹。
我没敢坐动车,怕勾起回忆,不……已经勾起了……
坐着长长的绿皮火车,我又到了这座城市。
到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当我左脚踏入这家旅馆时,仿佛一切都还在,一切又回来了……
旅馆没变化,还是那淡淡的茶香和木头味。
客厅还是有一个茶几和一排沙发,我恍惚看到了在茶几上画画的李杜。
“欢迎光临。”一个温柔的女声窜出。
我转过头看了看她,原来是王阿姨。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也没说话,看来是没认出我。
王阿姨没什么变化,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柔成熟。
我订了一间房,进房间后才发现,是我之前的那间,墙上的油画已经被拆掉了,换成了一些风景照片,夹成一排。
没有窗户的房间……
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一切都是那么地突然……
对哦,为什么是双人房啊,我明明订的是单人间啊……难道别的房间满了吗?
我没去管这些,我一直躺到了傍晚,突然传来敲门声。
“晚饭烧好了,方便一起用餐吗?”是王阿姨。
我愣了一下,连忙说:“噢,马上来。”
是啊,王阿姨还是这么热情……
我起身去开门,发现王阿姨已经走进厨房了,当我走近时,隐约听到有个没成熟的女声,我剥开门帘后,才看清了她的外貌。
穿着校服,扎着清汤寡水的马尾辫,比我矮半个头。当她回头时,才看清她的脸,好眼熟。
但是我想都不用想,她是陈月,小名是月月。
我不想被他们认出,想着明天一早去妹妹的坟墓,然后赶回去。
“先坐,我去把汤盛过来。”
我点点头坐了下来,并道了谢。
“阿姨,你们一直这么热情吗……”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问这个干嘛。”她笑了笑。“说这样的话,上一次还是好多年前啊,也是第一次。”
我愣了愣。
“那……”我没说完。
“老妈,啥时候吃饭啊,我都饿扁了。”月月在一旁催。
“陈月,你这样很没礼貌诶。”一旁的陈叔叔才发话。
陈叔叔变得沧桑了许多,下巴的胡子突出,完全没了当年的职场白领风范。
月月也没了当初的稚气,如果妹妹还在,应该也这么高了吧……
都说时间是最狠的东西,我现在才真正体会到。
他们做完自我介绍后,还是那句:“希望交个朋友。”
四个人,八张椅子。
氛围很是压抑,王阿姨想找话题,但是都被我的沉默给打断。
“妈,干嘛好端端的要一个顾客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啊,其他顾客看了会不会有意见?”我听见月月小声对王阿姨说。
王阿姨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对啊,为什么啊……
我也想知道。
月月先吃完饭,站起来时,口袋里的挂件掉了出来,这一幕只有我看见了。
我脱口而出:“月月,你东西掉了。”
她转过来,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又看了看地上的挂件。
“大叔,我们有那么熟吗,刚见面就叫我小名。”
我又愣住了。
我心里不禁自嘲:之前还管我叫哥哥的,现在怎么改口叫大叔了。
“陈月,你先坐下。”王阿姨用严厉的口吻说。
月月很听话,乖乖地坐了下来。
王阿姨起身走出了厨房。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陈叔叔,他也只是对我笑了笑。
不一会儿,王阿姨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盒子,十寸左右的大小。
王阿姨用无奈的眼神望着我。
“李杜……你是李杜对吧……”王阿姨开口。
随后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幅油画,颜色已经不是很鲜艳了。
我看着油画,心里的那个坎瞬间压倒了我的心里防线……
我流下眼泪。
奇怪,为什么看到这幅画我会想哭……这明明画的很烂啊,上面还有沙子……为什么……为什么……
我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
“杜……杜哥哥?”月月问道。
我没有理会她,因为我心里那最后一条红线已经被压断了……
这些年我都经历了什么啊……这都什么啊……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给我看这个……
“哭吧,越不能释怀的东西越要让它靠近……”王阿姨眼眶也开始红了。
我看着画上那细小的沙子,仿佛妹妹就在眼前,她抓着一把沙子正朝我这里扔过来。
原本零散碎片慢慢像拼图一般凑集到一起,慢慢复原。
那是什么场景啊……
几个人在遮阳伞下躺着,夕阳炽烤白云,赤红的海水溅起的白泛泛水花淹没她们你追我赶的小脚丫,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
我抱着那幅画嚎啕大哭,像个小孩……像极了当年的我……
是啊,我宁愿迷失在十字路口,也不愿在回忆里迷路。
第二天白天清晨,我拿上我的手提包,来到了妹妹的坟墓旁边,这里很高,能看到海平面。
我坐在坟前,从包里取出那幅封尘已久的那幅油画,画框被王阿姨换过了,即使这样,还是看出了岁月的痕迹。
我将油画摆在坟前,说:“紫莹啊,我来晚了,九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啊,你还没看过这幅画吧,来,给你好好看看,怎么样,刚刚九年前画画的技术不错吧。”
就在这时,太阳从海平面爬起。
耀眼的朝阳射入我的视网膜,我转过去对着它,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睁开了那副疲惫而又沉重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