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八大关的梧桐总在四月发疯。我攥着过期暂住证拐进太平角二路时，满地悬铃木球正追着海风打滚——像去年春天他教我用手帕系住的诺言，松松垮垮坠在旧租界阳台上。
那方湖蓝手帕还别在铸铁栏杆缝隙里，浸透三个雨季的霉斑拼成模糊的"永远"。德国邮局旧址的绿漆邮筒前，我们曾用拍立得把誓言钉在褪色明信片上："等教会你莱卡测光就结婚"。可他总在暗房冲洗到第十二张时接到上海来电，定影液里浮出他父亲西装袖扣的倒影。
街道办的催缴单贴满老别墅彩窗时，最后一卷柯达胶卷正在防潮箱发霉。穿珊瑚绒睡衣的房东大婶用鲅鱼饺子换走我的徕卡M6，"小嫚儿，燕儿岛路的房租涨得比浪高"。他寄来的申城户口复印件躺在窗台，和退潮后的海藻纠缠成团。
昨夜台风掀飞了百年雨漏管。我踮脚去够那方飘摇的手帕，却扯落整片剥蚀的普鲁士蓝墙皮。二十三种语言的承诺碎屑里，躺着半张未显影的胶片——那晚他教我长曝光拍星轨，浪花却把三脚架拽进了涨潮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