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难，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包括梦想

    几年前，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和一帮公会朋友打魔兽世界。一天，梅梅跟我说：“会长，今天让我指挥行么？”

    我不假思索的同意了。十几分钟后，梅梅以个别人的失误为突破口，大肆宣泄着，毫无技术水准，就这么简单粗暴的骂着。

    大家没有做声，静静地听。他的声音从高亢骂道愤恨，从咒怨骂道悲伤，最后语气急促到沉默，“对不起……。”

    “没事，有什么委屈就宣泄吧，我们在听。”

    “对呀，我还没被骂够呢，再来一波。”

    “梅梅，要骂就骂吧，只要你能好过点。”

    “对不起，各位！我只是想尽我的能力，多给大家做点贡献，自私的让大家多听听我的声音，也许以后我就上不了了，希望......希望大家还能记得我。”

    我默默点燃一支烟，叹道：“我们会记得你，我也不会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安慰你要坚强。梅梅，你有梦想吗？”

    吐了几口烟后，只听梅梅提起嗓子，语气满是自嘲：“我们九零后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拥有一个梦想。”

    一片沉默......

    公会里有学生，有上班族，有民工，有白领。家境贫寒者有之，富二代亦有之。若是说起梦想，似乎太过飘渺，不管是在现实里还是虚拟中，说欲望还能更切合实际。

    “你也二十好几的，不小了。走过一些路，追逐过，也满足过，梦想，应该也要有一个吧。”

    “我知道，生于当下我们应该满足，没有战乱，没有饥饿，但我们没有追逐过自己真正想要的。都是‘别人’要我们如何如何......，不能玩耍，不能恋爱，不能组建自己的乐队，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不能做的太多太多，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试卷上的分数，班内的名次，都是父母想要的，老师想看的。都说只要以后金榜题名，就能放肆地追求自己的梦想。但是，没有人问以后的我还能拥有什么梦想，也没有人知道明天的我有可能失明！”

    “我想要一个梦想，可他们把自己想要的统统强加给我，说这些就应该是我的梦想！”

    一个稍微年长的朋友开导道：“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是流行一句话嘛，‘如果被生活强奸的不能反抗，还不如张开双腿享受’，父母的高压强求也是为了你好，等你学业有成，羽翼丰满，就能选择自己想要的，不然一辈子都没得选。”

    “我想要明天手术的成功率是百分之百，这可能吗？”一句话，所有人沉默了。我们不能用空洞的语言弥补即将到来的残酷现实，也不能随着他的话让他更加绝望。

    “我也曾把他们的梦想当作我的梦想，如同一只小白鼠被塞进满是梦想的米缸里，成天有吃有喝，装作‘无忧无虑’，现如今米缸里的米都被吃空了，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我才发现，不是我的，终究不是我的，包括梦想。”

（二）共情，一石激起千层浪

    “梅梅，”我叫住陷往过去的他：“手术成功率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也有百分之六十。万一结果不好，你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可能，只要活着人生还没完。现实也许是苦的，但梦是甜的，不管结果如何，你一定要找到它，有梦的人，生活还有奔头。”

    “鸟儿二十几年不飞翔，还能煽动翅膀吗？野兽二十几年被关在笼子里还能捕食吗？就像回归人类社会的狼孩猴孩，他们还能作为一个正常人而活着吗？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们的生活早已成了惯性，那些曾经想要的，要不了了。”梅梅语气略有激动：“听到你们那边打火机的声音，我也想抽烟了。呵呵，只是明天手术，医生不让抽烟，本来也不让我盯着电视电脑屏幕，可是我顺从了二十几年，在‘有可能’失明之前，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还能做到的事！这也许就是大家常说的’矫情’吧。”

    “今天的活动停止吧，所有人把烟灭掉。”我叹了一口气：“梅梅，你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你说，我们听。”

    “你们抽吧，没事的，对于矫情的我，还有这么多人牵挂着，也许只有一时，也许会有很久......我很感激哦，谢谢你们听我任性的话，听我埋藏在心里的话。”

    “这不是任性，人在灾难面前会更加清楚的认知生命，回味我们存在的本真。都是大老爷们，我也不太会说过于肉麻的话，总之我们是不会忘记你的，最起码不会忘记每次开BOSS时，有个人像坨大便一样甩出去。”我的话惹得大家轰然一笑，梅梅的情绪也被感染了。

    “会长，你这前半句‘装‘的不错，就是后半句太欠打了。”

    “没事，明天成功了你过来打我，不成功我过去让你打。”

    “好的，到时候我一定抽得你叫爹。”梅梅兴奋的说着，有些释然道：“谢谢你们，遇到你们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你知道吗？这两个月我一直在学习盲文，你们还有机会，而我呢，有百分之四十的几率生命只剩下苟且，另外百分之六十的几率有可能还是剩下苟且。不是我太过悲观，我只是想正视自己，要么骗自己一辈子，要么就不要骗自己，米缸里的米吃光了出不去，才是最过痛苦的事。”

    “我来说几句吧。”无心扯了扯嗓子，尽量让自己的普通话“正规”一点：“梅梅你还好，念过大学。我高中毕业就出来了，想早点挣钱让我老娘享点福，这几年大城市去过，小城市呆过，以前给别人打工，现在自己做点小生意，有机会就去朋友工地上帮忙，每天累得和狗一样，赚的钱也只够温饱。什么梦想都是虚无缥缈的，只要能让自己过好，让家人过好就够了，等有能力后，才有资格谈所谓的梦想。”

    “我是砖头，就是落落的堂哥，以前跟大家一起活动过，现在忙着生活中一些琐事。刚才给未来的媳妇煲粥呢，听到你们聊天就过来蹭下。我以前的梦想是文学和法学之类的吧，运气很好也往这方面发展，只是到后来才发现，梦想梦想，一个是‘梦’一个是’想‘，都离生活很远。活着并没有那么容易，很多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却连肚子都填不饱；有时候想伸张公正，结果只能自保。现实并不是做个梦或者想想就能成功，放下一切不合实际，努力务实，赚钱养家，平平淡淡才是真。”

    “你的意思是只要为了活着而活着吗？”

    “……，哎呀，粥快糊了，我得去哄好我未来的媳妇，结婚就指望她拉。”

    “哥，给我也来一碗……。”

（三）病态，很多东西一旦丧失，便无法弥补

    “我是口袋，今年四十好几了，估计在我们当中是最大的吧。目前在一家农业公司担任副总，我觉得年轻人就应该有梦想。只要你够努力，加上些许运气，房子会有的，车子会有的，大把的票子也会有的。现在的人，欲望很多，梦想很少，它们之间的区别是：欲望满足时很爽，过后却是更多空虚；而梦想实现很困难，但是哪一天成功了，你将不悔此生。年轻人一没资历二没经验，若是连梦想都没有，拿什么跟我们这些老油条斗？”

    “我是施少，大一学生，各位前辈分享的经验让我受益匪浅，在这里也祝愿梅梅明天手术成功，把经常喷我的会长狠狠抽一顿，一定要照脸打。”施少有些小得意，一边满足自己一边安慰梅梅：“说起梦想，赚很多钱算是梦想吗？毕竟我也只能想到这里了。我觉得我们这一辈人的成长都很雷同，小学中学的时候，这个不许，那个不能，只能顺从父母老师的意志，稍有不同就被当做一朵奇葩，若是付诸行动就成了‘问题’学生，大家想想啊，那时的我们肩上能承受多少？现在大学了，算是成年了，他们管不着，我们做着自己想干的事，但是我们想做什么呢？网络游戏，踏青远足，约会上床，KTV里狂吼，我们不确定这就是我们一定想干的事，但确定这些都是以前‘不能干’的事。我们终于能够拥有自我思想和独立的行为，尽情张扬，好像能弥补以前对自由意志的缺失，好像被剪掉翅膀的我们还能飞翔。我们就这么作着，我们已经没有梦想了，最起码该彰显下还能够拥有梦想的权力吧？”

    “我是美男，家里在当地闹市区有个店铺，生活条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父母的教育方式类似于放养。我本想编几个‘梦想’显得高大上一些，但在这个虚拟的网络里觉得没必要了。现实里我和周边的人都是该吃吃该喝喝，要是说谁有梦想，多半会引起别人笑话，因为很多人的‘梦想’多半只是想想罢了，付诸实际行动的不多，能实现的更少。所以我们所谓的梦想要么被当做白日做梦，要么被当做大吹牛皮。要说梦想，我现在是没有，爱好倒有一堆，我喜欢唱歌，也比较擅长，曾经准备组团去参加某某选秀，但是听说内幕太多，没有一点关系背景或者过硬的技术，去了只会被当作绿叶或者炮灰，后来干脆不去了，与其这么麻烦地追求千万分之一的成功，还不如在这里把歌声带给大家，体现百分之百的乐趣。”

    “美男，大概你什么都不缺，所以什么也不求吧。梦想，可不可以看作不满现状转而对未来的一种慰籍？如果生活很苦，还不能给自己来点梦想的甜头，那岂不是苦逼一生？”

    “你的意思是如果现实中过不好，就把自己塞进梦想的米缸里，假装吃得很饱？”

    “你这蠢货，但愿米缸里的米够你吃到死。”

    “这样的米缸不存在好吧，与其指望米缸里的米吃不完，还不如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梦想，拼命的守护它，实现它……。我要吃一仓库的米！欧耶！”

    “呃，现实里装着虚假，虚拟中表达真实，这算病态吗？”

    “不，现在都成了常态，现实里别人只能接受‘最好‘的我们，不能接受’最坏‘的我们，所以我们需要伪装，需要虚假，但是每个人的“本我”需要平衡，按照老子的理论是阴阳调和，如果现状扭曲了，我们总会寻找一个方式来平衡自己，保持自己的‘健全’。”

    “哟！会长，这个时候你还能‘吹’，来来来，继续吹，我们听着。”

（四）如果，你有一个梦想......

    “心理学中，马斯诺把人的需求划分为五个层次，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情感归属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实现需求，通常情况下，人的需求只会循序渐进，只有满足低级需求也就是基本需求，才会上升到更高层次的需求。”

    “最高层的自我实现，可以看作梦想和抱负吗？”

    “可以吧。”

    “那自我实现的人多吗？”

    “非常少，资源不同，寿命有限，很多人一生都停留在第三需求或是第四需求上，达到第四需求的人也就是大家眼中的成功人士。”

    “那第五需求呢？”

    “自我实现？高处不胜寒，那都是些‘孤独’的人。”

    “通常情况下是循序渐进？”梅梅沉吟着：“会长，你有梦想么？”

    “有吧，现在只是想想罢了。”

    “多长时间了？”

    “从中学开始，一直埋藏在心里，从未消失。”

    “真好，有梦的人真幸福，虽然我们知道你很苦逼，哈哈！”梅梅打趣着，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这个奇葩会有什么奇葩做法。”

    “保证自己饿不死，活的下去就行，剩下的全力以赴——实现自我。”

    “唔，实现第一、第二阶段的需求，绕过三四阶段，直接冲击第五阶段的自我实现？这种做法很危险哦，成功率很小，失败的代价太大。如若不成，你连正常人的生活都满足不了，现实中的案例比比皆是，就是如此你也要选择这条路吗？你说你平生不好赌，却赌了自己的一生！”

    “会长，步子大了会扯到蛋哟，目测蛋会碎。”

    “会长，到时候要不要我拿个盘子在你下面接着？”

    “年轻人就是要有梦想，勇于冒险。要是你愿意，毕业了来我公司，我罩着你。”

    “哈哈，谢谢大家好意！我本就一穷二白，大不了继续一穷二白，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何其幸运，虽说大家都有自己的苦闷和苦衷，但现在国泰民安，我们在生下来活下去的同时，还有这么好的环境让我们追逐梦想，若不珍惜，此生有恨啊！”

    “为了此生不恨吗？好，那我看着。”

    “嗯，祝愿你明天手术成功。”

    “梅梅，祝愿你手术成功！”

    “会长……，也祝愿你能成功，虽然我很想看到你蛋碎的样子。”

    几天后得到消息，梅梅的手术成功了，正在修养，大家都松了口气。

    几年后，无心的生意小有规模，赚的钱时多时少，他跟我说，在这个城市首付买房啦。

    砖头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幼儿园，他说见多了人性的贪婪和罪恶，现在只想看看孩子纯真无邪的笑脸。

    口袋出国旅游了，事业有成总该给自己留有一些空间，找寻一些喜好。

    施少毕业了，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偶尔看着蓝天不知想些什么。

    美男慢慢接手家里的生意，他说要自己出来闯荡几年积累经验。

    梅梅结婚了，孩子已经两岁，视频里的他，笑容满面。

    几年后，我在温饱之余，继续写着这本书。

完

炼文冶心（已开通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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