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口中说的年味不知道是因为年龄的增长而变淡,还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被稀释了。
去年回老家过年的途中,看了一部《料理仙姬》,里面就有提到坚守还是取代的问题,随着时代的发展,传统的东西势必会被取代,比如过时的木匠、过时的房子……对于这个新年,同样有着颇多的感触。
印象中的大年三十是热闹和喜庆的,我记得小时候,那天早晨大家一定会早起打点祭拜的东西,几乎还等不到八点钟,就能听到大山口老爷庙前,不断响起的鞭炮声,大人们担着篮子,篮子里装满祭拜用的鸡鸭,还有提前两天准备好的传统馃粄,连在庙前倒出的白酒,都是自家酿好的。
大人们负责点燃香烟、蜡烛,小孩子堆在一团玩耍,等到蜡烛燃尽,早到的人家会叫唤小孩子跪拜祈祷,鞭炮放完,也就结束了整个祭拜过程。不过,你可别以为,这样就忙活完了,这仅仅是一个新年的开始。
守在家里的爷爷开始磨墨写对联,从我记事起,每年大年三十的上午,完成祭拜后都是在家帮爷爷贴对联,由右往左,撒下旧对联,贴上新对联,完成从一个生肖到另一个生肖的过渡,小时候虽然不知道行间字义,但总会挑自己喜欢的贴在房门口,比如大哥偏爱横幅“大展宏图”,而我却对“生意兴隆”情有独钟。
写对联的急不得,一急就出错,贴对联也急不得,研究好上下联,还得晾干墨水,顺便把余留的旧对联的纸末铲干净。这个过程有点漫长,极其考验人的耐心,空闲之余,我们会认认真真地观察爷爷写好的一撇一捺,有时候也会和哥哥捡起地上的一些废纸,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接下来是小孩子最期待的洗澡、穿洗衣服,穿上新衣服后,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不能去田坎里堆火烧番薯,也不能约小伙伴们上山爬树,不过,穿上新衣服会有很多的红包钱领,那将意味着新的一年能有更多的零花钱。
中饭即晚饭,吃完团圆饭,张灯结彩迎锣鼓,年轻力壮的小伙会负责吹笛子、敲锣鼓,成群的学生仔高举红旗飘飘,这个时候,家里的小孩由爷爷奶奶带着,跟在大部队的后面,从村的这头走到村的那头。
这就是我童年记忆里的春节,充实而热闹。
然而当很多东西都可以被取代时,年味也就淡了。习惯睡懒觉的城里人,早晨总能睡到太阳晒屁股才醒来,八点钟的老爷庙十分冷清。篮子里的东西,不是和奶奶耗费几小时去磨坊磨好的米浆粄,而是花几十块钱就可以搞定的祭拜馃粄,盘子里的鸡鸭、酒水、饼干也是花钱就可以搞定的,你早也不用担心老鸭是不是赶上了换毛的时间。如果祭拜老爷也要分诚意,我想过去很多辛苦制作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比现代人花钱来得有诚意。
祭拜结束后,回到家里也不用大费周章地磨墨写对联,春节前准备年货的时候,顺带买上几幅对联和红灯笼,一切也都解决了。
小孩子依然有新衣服穿,只不过这种喜悦感远不如过去,毕竟穿新衣并不是过大年的专属,平日里,只有有需要,周末逛街都可以买到新衣服。过去令小孩子兴奋的烟花炮竹,对于不满五岁的小孩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存在,家中两个五岁左右的侄女,每逢放鞭炮/烟花都会躲在妈妈的背后,因为她们极其害怕这种能够产生巨响的玩意。
一家人吃完年夜饭后,没有迎灯活动,所有的传统娱乐将被打牌和麻将取代,家家户户都会有麻将台,印象中这几年的过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麻将台上挥霍完的,过去串门喝茶聊天,现在是串门打麻将,只要往台上一靠,大家都心领神会坐下来打牌,当然也有特殊的时候,只不过几个老友围在一起玩手机,比围在一起打麻将还尴尬。
奶奶说,“你们现在年轻人,一坐下来就玩手机。”
的确如此,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莫名成了手机控,手机没电就没有了安全感,这是社会发展带来了便利,但也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乐趣。
年前,热心肠的老外拍摄了一组中国春节的纪录片,朋友圈争先转发,有位好友还颇为感慨配上一段文字,“随着我们年龄的增长,年味好像越来越淡了。其实,年味一直都在,它就存在于无数被我们忽略掉的细节中。”
角色的转变,责任的加大,的确让我们感觉到过年缺少一些乐趣。过去,我们是那个领红包的小孩,现在我们已然成为一个发红包的大人,欢愉的同时,与之而来的是压力,当你再也不能扮演学生角色的时候,除了金钱上的压力,还有心理上的压力,工作、感情、生活,都会被三姑六婆刨根问到底,很多你想隐藏起来的,都会被挖出来晾晒在亲朋好友面前,这就是年龄的增长,带来的心理上的转变。
但年味变淡,更多是因为人们对于传统文化的忽视,也可以说是遗弃。舞狮舞龙、迎灯、逛庙会……每个地方都会自己本地庆祝新年的方式,如果没有年轻人继承下来,那么这种传统文化势必会淹没在社会发展的浪潮中,庆祝春节的方式就会陷入大人打牌、小孩玩电子游戏的怪圈里。到时春节的意义就等同于放假、休息。
另一方面,当A可以取代B,在节省时间成本、提高效率的同时,也缺少了一份充实感和仪式感。辗磨米浆由磨坊向机器转变,萝卜羹再也不需要用柴火慢炖几小时,一个煤气炉就可以搞定,但蒸出来的味道终不如过去。
十几块钱就可以买到一副对联,字句工整、大小得体,但总觉得少了生命力。在热闹的市集买回来的鸡鸭,口感总比不上家鸡。
到最后方然醒悟,原来很多快乐是“忙”出来的,我们口中说的年味儿,也需要花费更多时间和精力去体会。
不过,不得不认清的一个事实是,社会的发展、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的确会带走很多传统的年味,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年味变淡。
但无论如何变化,有家人在,这个年也就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