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从这本书的一则故事开始:故事发生在我们的邻国尼泊尔,尼泊尔位于喜马拉雅的山地穷国,属于热带季风气候,每年有三四个月的降水集中雨季,接下来才是漫长的旱季。这样的国家要想农业生产正常的进行,就必须得有发达的水利灌溉系统。
所以,尼泊尔政府很重视。上世纪八九十年,在政府和慈善组织的资金支持下,由专业工程师设计,在尼泊尔建设了一堆现代化的水库和水渠。当然,由于财力和建设能力的不足,有些地区还是保留了传统的灌溉系统。
于是,尼泊尔就有了现代和传统的两套水利系统。出乎意料的是现代化的那套系统反而运行得不好。
原因是,传统的水利系统技术含量低,往往就是石头和灌木垒砌而成,经不起洪水的冲击。雨季结束,被大水冲了几个月的设施基本上都要维修加固。此项工作需要上下游民众一起配合完成。所以在尼泊尔的农村,传统的灌溉系统,从设计、建设到维护,都是农民自发在参与,没有政府什么事。
我们会发现,下游的农民更积极,因为这是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而对上游农民来说,因为要指望下游农民的劳动力,所以在他们用水的时候,就不敢只顾自己,更不敢恶意截水。经过长期的博弈,下游农民,反而成了维修水库的主力,上游农民则要负责清理水渠的淤泥等。有趣的是世代上下游农民的合作无间,反倒达成了一种默契。
另外由于上下游农民需要相互协作,他们还发展出了一套“轮耕制”,即某年上游农民种植产量较高的水稻等农作物,而下游地区种植不需要太多水且产量较低的旱季作物如小麦等;而第二年则换过来,上游农民种植需要太多水且产量较低的旱季作物,下游农民种植产量较高的水稻等农作物。这种“轮耕制”经过世世代代的研习,成为了上下游农民的一种习惯,两边农民相互配合亲密无间。
由此得出:传统的灌溉系统,看起来落后潦草,不堪一击,基本还是够用的。因为,这是人和人之间的亲密协助,妥善维护的结果。
接下来看看现代水利系统,当政府和慈善机构募捐巨款,雇佣专业工程师,用混凝土建设的宏伟水库,看起来是件好事,但事情却往糟糕的一面发展。水库建成后就,经由水渠向上下游灌溉。下游农民处于更为被动的地位。上游农民可以一直种植高产量的水稻,可以大水漫灌,不用担心浪费,也不在乎下游农民的抗议。
所以长久形成的民间秩序就崩坏了,仇恨蔓延,原来世代交好的村子,经常发生械斗。从整体看,水库的建设并没有改善当地农业。它只是有利于一小部分接近水源和水库的农民,绝大部分都没有得到好处,而原来健康的“轮耕制”也瓦解了。
看完这则故事,我们不难发现,哪怕最简单的农业工程,也蕴藏着复杂的社会协作。
用《卧底经济学》作者的话说:一个工程系统的技术部分,很容易理解和改进,而这个系统背后的人文特性,却不容易引起注意。
我们谈论企业这个小型社会的变化的时候,经常会倾向于强调那些和人类无关的因素,比如技术的作用,资源的作用和地理环境的作用等等。我们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任何人类社会变化的达成,本质上都是人和人之间关系的变化。如果缺了这个问题的视角,我们做事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幼稚。
譬如,我们拟定一套好管理方案,看起来只要去坚决执行就会有好的效果,但是如果这个方案没有让执行层的人们一起参与,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得到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最后这个方案本身往往只能是纸上谈兵。甚至还因为破坏了原有的已经默契的工作方式,导致不好的结果。
管理方案不是写在纸上的PPT,也不是最后的结果,参与管理方案制定的过程才是最主要的。管理的目标是要优化企业内部的人和人之间的合作状态。管理其实就是要通过与大家一起对事实现状的了解、分析然后总结出一套适合的解决方案,将每个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让大家都觉得自己身在其中,都认可自己做出的努力,如此的协同配合才有可能产生出好的结果。
所以,做任何和人相关的事,本质上都是建立一个协作系统。让更多的人介入其中,共同创造出更多方面的价值,有时候看起来是在做一些沟通中的小事,却往往反而是成事的关键,及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