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后,你所在的那个时代在年份的标示下显得遥远,数字与数字之间的距离,包括被它们的对立所挖掘的沟壑里添进去的黑暗与光明的历史,表达出的只是疏离与茫然。
你永远消逝于日渐疲乏却又缓慢吞噬掉你生命的疼痛里。我还是会想起那个黄昏,人们看你从遥远的山坡上下来,穿过人群,表情有轻微的痛苦与苦闷。你什么也没有带,包括你的画夹,你的画笔,以及你双倍大的画布。那时候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最后在画布上,留下了什么。你走在通往小镇的路上,那一刻世界有渗人的孤独,所有看见你的人,都只是看着你,一步一步地归来。
这种归来,在最后的历史里,都被描述为引人悲恸的失去。
所有人对向日葵深刻或是肤浅的喜欢,如果跟梵高联系到一起,都是一种伪浪漫。
历史,在某一方面讲,是狭隘片面的,尽管我们上已经了解到了历史的偶然与必然,了解到历史综合而庞大的体系,是由复杂的纵横来支撑,我们所了解到或者开始了解历史,依旧还是从某一个偶然斜截面开始,来自某个人或者团体,努力想要全面的某种单一观点。历史所带来的所有被摧毁的痛苦,浩劫,重生,希翼,都左右于时代背景,社会关系,以及阶层的桎梏。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所知道的大多数历史,都是不是真正的事实。而真实已经被时间的洪流埋没在越来越厚的河床里。
我只是想说,从向日葵到梵高再到所有浪漫主义情怀这种辅设,或许是对花朵或是人,最没有情怀的一种喜欢。
当然,我也是这种肤浅的人,我一直在驳斥我自己,以及所有在历史横截面或者某一个并没有标准的截面攫取某一点历史的人,我开始怀疑我们这些所谓的深沉的喜欢,只是展示给比我们更无知的人看。
这也是一种虚伪。建立在一知半解之上。
就像宁财神在采访中说,当初写《武林外传》只是想探讨江湖中呼风唤雨的大侠在平常琐碎的日子里,是怎么谋生的。
我只是突然想,梵高一生潦倒直到死亡,他或许从来没有想过在遥远的无法想象的将来,会成为不朽和传奇。那么这些名誉和崇拜,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他的作品卖到天价,又有什么意义呢?当那么多作品,那么多传记开始剖解他的一生,开始记录展示他的隐私,他已经在人们的思想意识里带有光芒,他已经在自己的平庸里反复被伟大。
他的苦痛与挣扎,惨烈与抗拒,贫困与卑微,都被岁月美化,变成教科书似的浪漫情怀与不屈向上的奋斗史。
而他拥有的,只有撕裂,窒息的痛苦,性格里的黑暗面,不顾一切的付出,与贫瘠。
除了他自己,依旧没有人知道,他面对那片向日葵花地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一片赤诚的理想,还是快要发霉的晚餐,抑或是女人,狗,政治。
依旧没人知道一只耳朵掉落的疼痛,以及它所代表的所有赴汤蹈火或者绝望。
向日葵只枯萎在他炽焰般的眼眸里,只有一次,仅仅一次。只此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