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单车,总有很多回忆。
年幼时,坐在母亲的单车上,脚后跟被轮胎搅了,缝了很多针,留了一道长长的疤痕。没过多久,坐在父亲的单车上,脚后跟又被搅了,缝了针,又留了个疤痕。同一只脚,两道疤痕。被其虐,就连疤痕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漂漂亮亮的,无需遮掩。
记得小学时夏天的每个午后,妈妈载我去上学。坐在单车后座的我,手里总有一盒三色冰淇淋。我拿着小木棒挽住冰淇淋一口口舔着,眯着眼仰望透过树隙的光束。妈妈骑得飞快,像一条逃遁的鱼。有时我会开心得惊呼,为一阵阵掠过耳旁的轻风。到了学校大门口,妈妈会再次为我整理好红领巾,目送我一蹦一跳地渐行渐远。这么想来,我好像经常忘记回头和她招手。
记得小学时父亲单车的前面有一个横梁,坐起来屁股生疼,我却视它为风水宝地。坐在那个横梁上,被父亲的双臂环拥,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人群,那种在父亲怀里看世界的感觉,特别明亮。父亲拨动的车铃声,就像汽轮回应大海。我就那般骄傲地坐着,犹如一个威武的船长,决定着前进的方向。
我常常想,为什么自行车这么神奇,可以把时间不断地拉长。好像骑得越快,时间就越近乎于静止。在这些短暂趋近静止的时间中,快乐感就像透明泡沫一样,来一阵风就可以轻扬,来一束光就可以生辉。
某日中午,在他们熟睡中,我偷拿了妈妈的车钥匙,兴奋地将单车推到小区后院400米操场跑道上。似乎并不需要多大的勇气,我就推着它奔跑起来,奋不顾身地试图一跃而上。不晓得和单车到底一起牺牲了多少次。它摔得生疼,我也痛。年幼时的难过痛苦都不懂得抑制,在那中午空旷的操场上,拉着车把啜泣了很久。后来,我又偷偷去练了很多次,终于自己学会了。那单车上第一圈400米的摇摇晃晃,至今我只记得躺在草地上看天空的白云飘得好美。
上初中后,我们搬了一次家。从新家到学校,骑着单车也就差不多15分钟的路程。于是,我有了自己的单车。它是我亲爱的蓝色坐骑。
我上初中时,非常顽劣不恭,喜欢踩着上课铃进入教室。迟到与否,就全看点踩的正否。对于不喜欢的课总是故意迟到。迟到总有惩罚,比如被罚去冲洗教室里所有的拖把,比如在教室外面罚站。对于这些惩罚,我是不屑的。既然是不喜欢的课,倒不如在教室外面席地而坐,发发呆,看看闲书,来得快意。老师,对我这样难易驯服的女孩子,颇为无奈。
那时全国刚刚出来MP3,时值秋天,时值蔡依林唱着《说爱你》大火。我总是穿着蓝色的毛衣,骑着蓝色的单车,耳朵里插着P3的耳机。秋天的阳光,特别有味道。我的短发,利索蓬松,很有空气感。那些阳光就在我的头发,我的脸庞上闪阿闪的。
我听着《说爱你》的鼓点前奏,撅着嘴吹着额头前的头发。那副酷酷的,拽拽的,单纯的不着一色的模样,引无数女生男生竞折腰。秋意浓烈时,街道的两旁会堆积厚厚的落叶。单车缓慢地轧过那些落叶,咯吱丫丫的声音,总是让我心生欢喜。
我十几岁时,隔壁的隔壁班有一个喜欢穿白色和黑色衣服的男孩。虽从未面对面说过话,但他的笑容,他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干净。他是我十几岁青涩时光里的一个轻拿轻放的小盼头。我盼望着和他偶遇,盼望着从窗户瞥见他骑变速单车穿过校园,盼望着他把简洁干净的背影留给装作毫不在意的我。
上学时我特别喜欢双丢把,练就了好身手。虽以此为豪,却常常被班主任以安全教育的素材点名批评。我也是个会玩的懒蛋,倘若顺路碰到小伙伴,我总是手搭在兄弟肩上,让他人辛苦脚蹬,自己则是悠哉悠哉地滑翔。
当年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声,是我们最欢腾的时光。一群同学,纷纷涌向车棚取自己的驴。宽敞的大马路,我们骑着单车排成一排又一排,壮观得犹如涨潮的海浪。我们一边骑单车一边嬉笑,奔向自己的家,奔向热腾腾的饭。晚自习下课,我们也常常驻足路边的臭豆腐摊,冬天的肉夹馍,夏天的雪花酪,都已是记忆中的温暖味道。
读了很多年的书,至今仍在上学。校园里有一段长长的上坡下坡。最喜欢那段可以丢开双脚,依靠惯性,往下俯冲的下坡路。片刻飞翔的感觉,却能带来一个上午的清新愉悦。夜晚,骑着单车穿行在校园里,路过校园最敞亮的林荫大道,两列昏黄的路灯如禁卫军一样守护着我回窝的路,很暖心。那些投射在林荫大道上的灯晕,特别像点点闪烁的星空。
我知道,我在骑着单车,踏星空。
这些单车时光的点滴,片刻,早已是记忆星空中那些以光年速度离开却依旧闪光的一颗又一颗星星。
无需再费言,只是这么坐着码码字,随便想想,随便写写。心情,就在这里了。
今日的南京,晴天。月夜,有光晕。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