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了离家很远的一所学校去复读,原因当然是因为张一程。曾经的那所高中,那个满载着我们回忆的地方,一定不是我疗伤的最佳场所。张一程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向未来,我若一个人留在原地,更显得自己是个失败者,是个被抛弃的可怜虫了。
我渴望从悲伤中走出来,去拥抱属于自己的明天。在黑暗中待久了,前所未有地渴望光明。
我开始期盼着开学,去完成我本该完成却未能完成的事。
踏足那所陌生的学校去报名,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番。宿舍很潮,教室很小,食堂的饭菜是冰凉的,楼道的角落里有蟑螂出没。学校的位置也偏僻,交通不便,只有一辆公交车和市里相通。
这样也好,置身于和从前完全不同的世界,我或许能活出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
开学的那天,忽然爱上了这个地方。复读班真的很有趣,大家见面打招呼,总会提到两个问题:高考考了多少分和是不是谈过恋爱。
发现半数以上的人原来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不过是早恋大军里的一粒尘埃。有的人已经谈过很多次恋爱,俨然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有的是两人因为恋爱而影响了学习,共同选择了复读,为了不影响对方,各自选择了一所学校,人为的设置出距离来;有的是对方已经升入大学,只等着自己也考过去相聚。
我像走进了同盟的阵营,我所经历过的快乐和伤痛,这里的人全都懂得。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不必费力去解释什么,就有人送来温暖的微笑,和善意的鼓励。
也有男孩子跑过来,拙劣地向我献着殷勤。小纸条一张一张塞进我的背包,我打开来看,只觉得有趣又替他感叹。
见我多日都没有回应,男孩子又寻到了下一个目标,重新发起攻势。
同桌晓晓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且心思细腻。她总能看出谁和谁有点什么意思,谁好像看上了谁,谁和谁从前就是情侣。
我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的八卦,作为学习中枯燥时间的调剂。
渐渐的,发现这里的每个人,心里都埋藏着大大小小的梦想,为了自己,或是为心里的那个人。
校园的小路边,总不乏恋爱的踪迹。有时候,看到那些小爱情真让人觉得温暖。
有相爱的两个人在路边相遇,相视一笑,想要彼此靠近却又忍住的样子,不由得也扬起了嘴角,替他们觉得甜蜜,心里默默地送上终成眷属的祝福。
面对沉浸在爱情里的他们,我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那些笑和泪,都默默懂得。
我渐渐明白,无论我逃到哪里,张一程都是我心上的烙印,是一段无法抹除的过往。
我开始学着和这段伤痛和解,不再耿耿于怀,也不再逼迫自己去忘记。
从想起他就要掉眼泪,不甘,愤怒,这些情绪久久缠绕着我。后来慢慢地变成了想到他会扬起嘴角微笑,会回忆起很多幸福的点滴。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的云绚烂成彩色,像极了曾经和他一起并肩欣赏的样子。
那之后我只做两件事,学习和想念张一程。想念他的时候,不甘和愤怒越来越少,甜蜜和幸福越来越多。
我开始在心里感谢张一程,感谢曾经有过那样一段过往。
我把长发剪掉,留成了齐耳短发。长发落地的那一刻,好像把伤痛全都放下了,只留下那些温暖美好的回忆。
张一程偶尔会发来QQ消息,问我复读的学校如何,学习的进度怎么样。
我和他像朋友那样聊天,有一种我留在了过去,他远在未来的错觉。就好像我被时间弄丢了,我正重复着他完全熟悉的过去,而他正面对什么,是我想象不出的。
有一天他忽然跟我说,他新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或许那个女孩对他有好感吧,总喜欢围在他身边。女孩问起他胳膊上因我而留下的那块月牙形伤疤,他向女孩讲起了我们的故事。
最后女孩问他,你会忘掉她吗?
他想了想回答,不,不会,或许一生都不会。
自那段话以后,女孩再没来找过他。
我忽然懂了张一程,懂得的那一刻,也就彻底地原谅了。他带给我的伤害,不过是因为年少的过错。一个懵懂的小男孩,肩膀又能抗下多少事呢?他还不懂得什么叫承担,什么叫责任,他还不知道未来在何方。
一边是心心念念的过往,一边是朦胧憧憬的未来,当这两方看起来背道而驰的时候,他只能做出他的选择。
只是他太懦弱,连告别的勇气都没有。
离开我以后,无论是他的消失,他的躲避,他的沉默,到他迟到的解释,努力想要做出弥补的样子,那无一不在表达着他的歉意,他内心深处的愧疚。
这就足够了吧,不然,还要怎样呢?
有时候负人要比被负痛苦的多。最起码,我内心坦然,他却时刻被煎熬着。
既然选择了告别,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那就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吧。
我删除了张一程所有的联系方式,决心放彼此自由。我依然会在回忆里与他相见,与书为伴的日子难免枯燥,想起他,给单调的生活上点色。我知道未来的张一程跟我再无关系,而回忆里的张一程,只要我愿意,他会一直陪伴着我。
我就这样在心底里爱着张一程,真真正正地低进尘埃里,独自爱着那段过往。
或许他也是呢?谁又知道呢?
很快,我开始专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去了。惊讶地发现,原来学习这件事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地逐个去攻克,体会着那其中的乐趣。
看着试卷上的错题越来越少,能掌握的考点越来越多,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将我包围,陷入了幸福而愉快的自我满足当中。
真心感谢那一年,它把我错过的,全都补偿回来了。
不仅如此,我还结交到了朋友。
和张一程在一起时,我几乎告别了正常的同学情谊,而在这里,全都重新获得。
我重新体会了和室友朝夕相处的幸福,在睡前和她们交换着内心的小秘密。
体会到了男女同学之间的友情,那种与脸红心跳毫无关系的情感。我常和前后桌的男孩子打闹,肆无忌惮地开玩笑。我知道,即便笑得再热闹,也全然不会荡起心里的涟漪。
我喜欢那些温暖的笑脸,那些单纯的情谊,那些简单的问候,那些暖心的鼓励。
感觉到了一种自我救赎后的重生,那真是一种轻松愉悦的体验。
每周五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每到那个时候,同宿舍的女生就会拉着我,围着校园散步,谈天说地天马行空。
也有男生女生趁这个时间,偷偷约会。我变成了恋爱的局外人,冷眼旁观着那些嬉笑怒骂。
快要接近高考的日子,有人率先浮躁起来。同桌叫我出去散步,美其名曰缓解压力。我总是微笑着摇头谢绝,继续伏案看书,写写画画。
倒也不是多么重视高考,多么舍不得耽误那几寸光阴。只是这样安静的日子让我迷恋,只花心思在一件事上,安心地享受着这种纯粹的感觉。
再次高考那天,我穿了一身素白。
坐在安静地考场上,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笔尖落在考卷上,一笔一划书写我的未来。
一年的时间过得真快,我甚至有些舍不得,就要离开这所可爱的校园了。
它于我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学习的地方,更见证了我的蜕变和成长。
有一个女孩,曾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汹涌。
是这个安静的所在,抚平了我的创伤,赋予了我前行的力量。
我在这所校园里静静地走着,想着它迎来送往,该也不会记得曾经有我这样一个人来过吧。
但我在心底里深深地感激着它,感激着在这里相遇过的每一个人。
高考正常发挥,成绩不算优秀,但比起一年前,简直是一个飞跃了。
爸爸妈妈如释重负,全家围在一起,讨论着报考学校的事。
爸爸提到了张一程所在的城市,我惊愕地抬起头,还好他并未在意我的异样。
“这个地方可以考虑,离家不远。”爸爸在那个城市下面画着圈。
“作为备选吧,咱们接着看。”爸爸拿着那本厚厚的高考报考指南,仔细地比对着城市和学校,把和我的成绩所匹配的,全都打上钩。
我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着心仪的专业。张一程突然发来好友申请,在申请栏里填了一句话,“考的怎么样?”
我加上了他,告诉他我的成绩。
“还不错嘛,恭喜了。”他说。
“是,刚好可以去你的学校。”我鬼使神差地打了这么一句话,发了过去。
“你真的来吗?”不知他当时是什么情绪,紧张?担忧?
“对啊,去找你啊。”我顺着话茬,内心毫无波澜地回应。
【无戒90天成长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