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在田野里看到一大片鲜鲜嫩嫩的紫云英时,我的心尖儿都在颤抖。
那是春天最美的野花啊,没有之一。
小时候,去山坡上放羊,躺在草地上,就觉得单朵的紫云英特别像荷花,亭亭玉立,不蔓不枝,姿态美极了。
成片的紫云英就更美了。有人说像云锦,有人说像地毯,可是谁又有那样的巧手,织得出那脆嫩嫩、鲜亮亮、活泼泼的美呢?
那是大地最美的春装,清新脱俗、浑然天成;
那是春天最美的牧歌,纯真质朴、清澈欢快;
那是田野最美的精灵,紫云英盛开的地方,一定有九色鹿曾在那里驻足停留。
更何况,紫云英一点都不骄矜。孩子们来打滚,姑娘们来采摘,最后裹进泥里、埋在土里,一股脑儿全然回馈给大地。
我一个人走在田野里,自由的风呼啸而来,带来泥土的芳香。
我像闻见佳酿的酒鬼一样,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盈着幸福的满足感。
花香,草香,都不如泥土香。
沉睡中的稻田,野草率先苏醒,浮萍悄悄撑起小船。
我举起相机,偷偷收走这一江春水。
我清晰地记得,光脚踩下去的质感,巧克力一样的丝滑,伴有一些初春的料峭。
当泥土包裹住每一个脚趾头,便瞬间温暖踏实。
毫无疑问,那是母亲的体温。
春耕的时候,全村老老少少集体出动,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现在换了机器,一个人就可以开垦一大片地,其实挺孤单的。
老远就看到一大群鸟儿,跟着车子飞。
走近后,看到铁犁下翻滚的泥浪,突然明白过来,土里有好多的蚯蚓,鸟儿们可以饱餐一顿了。
这一片草地特别肥美。
我小心翼翼靠近的时候,牛妈妈警惕地看着我。
我远远地坐下来,牛妈妈才放松下来,小牛犊立刻钻到妈妈肚子下面去吃奶。
我也想妈妈了。
撒欢儿的小牛犊,一不留神脱离了大部队。
等我靠近的时候,甩着尾巴撒丫子跑。
牛妈妈望着它,似乎在说:叫你淘气!
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小牛犊蹭着妈妈的腿撒娇。
牛妈妈回过头,一脸慈爱地看着。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呢,哼~
水边的这块草地特别肥美,牛儿埋头吃得不亦乐乎。
我举着相机,心里默念着:抬起头,抬起头。
牛儿好像听到了我的心声,抬头看着我,一脸呆萌。
哈哈,你被我收走啦!
这波儿紫云英特别特别嫩,随手一掐就能滴得出水来。
突然很想变成一头牛,这样我就拥有一大片美餐了。
此情此景,想起东坡的词: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住在这样的美景里,是我的终极梦想。
我采了一把春天,又担心带不走,于是用镜头留存。
突然发现,我用镜头记录的,一直是开放在枝头的、生机勃勃的花。
那些人工精心培育、插在精美花瓶里的花,美则美矣,却从未让我有兴致举起相机。
平儿姑娘曾经发盆友圈:“收拾七月洪灾过后的基地重建工作,龟速进行中。娇弱的玫瑰全军覆没,贱贱的紫藤毫发无伤”,当时看到紫藤被说成是贱贱的,我心里竟然暗暗有一丝窃喜。
现在想来,原来我的内心一直住着一个野孩子啊,所以我才偏爱在野地里自由生长、天真烂漫的那些花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