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打碗花,是在一个毫不经意的季节里,一个稍不留心的午后。天,蓝得温润,有风在吹,湿漉漉的空气里,似乎有五谷的醇香添加在里面。空阔寂寥的田野上,蓝天拖着白云,慢慢地,慢慢地,朝天的尽头,山的顶峰浮动,画着优美的弧形,像舞女的裙。对,就是在这个时候,就是在感觉空阔的空间里,强烈地近似于渴望着,有种色彩,有种风景,扑入你的情怀,你的视野,或者星辉,或者月光,或者花影。就在那个瞬间,无所适从的我,看见了她,天蓝色的倩影,蝶翼般的心动,在静寂的田野里,独立迎风。
一种近似于芒刺一样的东西蛰了我一下,如麦芒,像蜂刺。我,饱览过牡丹的雍容华贵,仪态万方;我也欣赏过玫瑰的浓郁妩媚,层层叠叠。在万花丛中不见你的身影,你的孤傲,你的冷艳,你的凄美,却独树了一帜,在我的心中。
于是,在微风浅唱着天籁,四周静寂的山坡上,暖阳里,一朵一朵地数着,蓝色的温婉,白色的素洁,粉色的艳丽。爱不释手的我,竟然攀折了她,折摘了一种忌讳。
自幼爱花,也爱家,爱一个有鲜花堆簇的小院;爱一抹鸡鸣犬吠,小鸟啼鸣的晨光;爱一个暮色四合的春暮或者初秋,脑后挽着发髻,戴着黑布棉帽,踮着小脚,站不稳当只会小跑步的老奶奶,怪模怪样的眼神里,总是泛着难以言状的诡秘。或春或冬,风清月明之夜......有一种声音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尾音拖得长长的,长串着长夜,长串着亲情,长串着记忆。她是我的三外婆,母亲的三娘。“这,打碗花呀,是那边的花,人死了以后,须沿着望川,嗅着花香,想着你的前世,你的亲人,一直到了奈何桥,喝了孟婆的姜汤,你的记忆便彻底地模糊......”!我醒来时,在给母亲说着,再醒来时,还在说着,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夜晚咋就那么漫长,漫长的怕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偷偷地跑回自己的家,狗一样的快。
在以后非常长的时间里,好像一直都非常怕见我的三外婆,那个只会在大半夜里叨叨着鬼故事的老婆婆。打碗花呢,似乎在我的心里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而挥之不去,我想,从此忘记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长高了几岁,直到外婆走后,莫名地喜欢上了打碗花儿,简简单单地喜欢着,好像喜欢着顺风的路,春天里的阳光,扶我前进的手......我是见风见长,酷似那莽原上的小草!花坛呢,我随着我的世界无限拓展着,北方的,南方的,温室的,野外的,天然的,仿真的,大的,小的,繁的,简的,疏的,密的......层层叠叠,五颜六色装扮着我的世界,滋润着我的凡目尘心。
有年年前,一向都爱花如命的我,经不起花主的蛊惑,买了一盆康乃馨一盆君子兰,还不罢手,愣是煽动我买回那盆又大又傻的非洲菊,一狠心,一咬牙全要了,回家之后祖宗似的供奉着,生怕有个闪失。疼归疼,爱归爱,走出温室的康乃馨和君子兰没有多久便离我而去,只留下那盆傻菊,没心没肺地独自美丽着,无视着我的冷漠。又过了些日子,傻萌够了的傻菊,也离开了我,只留下我,独自坚守着日月,坚守着四季。
于是,我就想起了,那一朵一朵开在野地里,山坡上,沟洼里的毫不起眼的,曾经爱过,怕过,忌讳过的打碗碗花儿,和那些纯净的风,流动的云。
在我身心疲惫的时候,我想独拥一处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