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学校了。
这是他在姐姐反复让他再想想之后,给出的答案。
跟以前一样。
他在去年的五月份休了学,三月份就得回去了。可他并不想。
他丝毫都不厌恶大学,相反他喜欢它的氛围,喜欢里面的圈子。那是一个值得被称作象牙塔的地方。但是,喜欢未必就属于自己。有一整个学期的考试都被旷掉了,让他直接成为了整个学院挂科最多的一个。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他似乎总在逃避着什么,而且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比如,莫名其妙的,早起去上课就会在课堂里打喷嚏,肚子痛。当然现在才明白跟上课没关系,只要早起了,不吃早饭吸了冷空气,自己都会那样。当然这些只是博取同情的理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上课,不是装高深,而是真的不知道。或许可以为了平时分,为了最后不挂科,为了最后能有一个毕业证。可他真的不在乎那些,有人觉得他当时一定有病,但没办法,齐桓公不相信也不承认自己有病的。
不过,他到底不是齐桓公。他也觉得可能是自己出了问题,于是在图书馆看了不少关于心理学的书,但是吧,基础的牵扯着生理学的东西跟自己不挨着,直接讲人生观价值观的,又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扯淡。万一被误导了,再自杀了啥的,划不来,尤其他真的把心理学当科学之后,更不淡定了,科学嘛,很规范的。万一自己走了什么旁门左道,不堪设想。那就找个领路人好了,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几次,巧了,哪次都没遇见人,他不是个爱挖祖坟的人,干脆作罢。
解决不掉,怎么办?忍呗。但是从小到大,在班级里好歹也是个好学生,各科考试,也是笔落分得,完全不必当回事儿。但是平时不听课,也不自学,面对大学的课程谈何容易,考试开始,执笔相对,思绪纷飞,五分钟不到便就败下阵来,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像华雄,如果卷子刚打印出来,他交卷那会儿,卷子估计还没凉透。给自己的任课老师鞠了一躬,然后交了卷,出了考场。他整个人也就崩了。
如此在校园里意义何在?他不知道。尽管出去能干嘛,他也不知道。但是自己难受,问题也解决不掉,不如快刀斩乱麻。找到辅导员,跟她说自己的情况,说自己的考虑,出乎意料的,辅导员觉得他的想法是对的,辅导员觉得他有自己的主见,出了学校也不会有问题。
然而,老天让你读大学,你敢私自上街?跟辅导员说完,家里人却不同意,从小到大几乎事事都依着他的爸妈,极力反对。他很纳闷,自己高三谈恋爱,爸妈都不反对,这会儿是什么劲。但是,不行就是不行,回了家被各种教育,洗脑。终于,他还是妥协了,不就是回去嘛,比出去容易多了不是么?
人,总是乐意去接受那条容易的路的。
然而,别人说服得了他,他却说服不了自己。上课还是难受,自己的脾气日俱增。一次课间,拉肚子,洗手间里还没有位置,只好去了隔壁楼,解决掉回来迟到了三分钟。那门课是个年轻的男老师,课程刚开为了扬名立威,“以后,课间有事情可以去处理,但是晚了的就不要回来了。”从此,他再也没去上过那个课。
一切又都回到了从前,只是这次他没再挣扎,也不再想实现自己什么价值,日夜颠倒,浑浑噩噩。看书,也玩游戏;聚会,也愿独处;啥都干,却也啥都没干。很多时候,他待在宿舍里,每日重复着。
直到他看到一个漫画《单人间》。讲的是一个死肥宅,终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当他想出门买烟的时候发现,门打不开了。但是自己从屋子到洗手间,再从洗手间回来,屋子就会被刷新,比如吃掉的披萨会重新出现,喝掉的水也会重新装满。他有些无所适从,被激发出了奋进的欲望,吃着不断刷新的残食,每天锻炼身体,合理规划自己,做一些自己之前懒得做的事儿,以及每天试试能不能再次打开门。经过一段时间,死肥宅容光焕发,彻底变了一个样子,精神饱满,容貌俊郎,积极向上。也就在不经意的一天,房门能打开了,死肥宅自由了。
故事,却没有结束。想到自己出门要再次面对世人的目光,要为了未来,为了车房,为了生活而奋斗。他选择了,自己关上门,门里有一直可以吃的披萨,可以一直玩的游戏,没有别人的眼光,也不需要自己付出什么。尽管无聊单调重复,但是是免费的。于是他就这样,再次回到了死肥宅的状态。直到有一天,门又打不开了,这一次是洗手间的门,他被关在了洗手间里。
结局你想得到,故事也结束了。
他吓坏了,因为这个四个人的大学宿舍,不正是他的“单人间”?他真的怕自己会死在这个屋子里,很可笑,但精神有的时候真的可以杀死人,这一点,他书里见过。这时已经距离他上次休学过了半年多了,他终于又忍不住了,他不知道哪一种选择才是荒芜人生,但是如果不做出改变,他自己难受。
大学的室友,把他的想法告诉了自己的家人,然后室友的父亲,多了不少。还一定要让室友,劝住他。他很感动,但是没办法,其实谁都可以劝住他,但是唯独他劝不了自己。他跟他自己,是一回事儿,也不是一回事儿。
又一次找到了辅导员,依然没受到什么阻拦。也许在辅导员的眼里,他不是个孩子。没敢告诉爸妈,让姐姐处理好了一切关于休学的事情,就这样,告别了室友,告别了这个承载了不少时间的校园,没什么不舍。
至于怀念,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