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愁》
——余光中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
乡愁这个东西,不是因为你想回去才有的,而是因为回不去才产生的。我们的乡愁虽然么有那么沉重,但也一样有种别离的滋味。
小时候的家乡,一个小小的村落,但一样也存满了回忆。即使是一颗小小的树,也清晰记得它的变迁过程。记得屋后邻居家有一颗大大的无花果树,结出来的无花果树又大又甜,村里只有这一颗老树,果子成熟的时候,小孩子总要垂涎。邻居家的老奶奶总会慈祥地憋着缺牙嘴笑,摘几个给我们尝尝鲜,如今,树因造房子砍了,老奶奶也已长眠作古。
七八岁的时候,跟着爸爸去山上种土豆,爬到山坡上,可以俯瞰到整个村子,对于小小的我来说竟觉得神奇得不得了,原来我们的村子的路是这样蜿蜒,原来觉得住得很远的同学,我都可以看得到她们家的房子,听得到她们欢乐的叫喊。
那时候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甚至没有小汽车,唯一的娱乐也就是电视。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小小的山村待了十几年,竟然也不觉得多闷,怎么才离开几年,就感觉自己是个外人了,虽然我也时常回家看父母, 但自己成家了,总觉得这中间隔着什么,这已不是我的家了。
记得小的时候,最喜欢跟着母亲去串门子,那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东家的媳妇生了个儿子,西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这家的爷爷生病了,那家的婆媳吵架了,我也像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家门口有人经过,母亲们也总能攀谈起来。 院子里灶火间永远能发现一些新鲜玩意,连妇人们做针线活的样子都能看上半天。
小时候,觉得大人不会再长大,也不会再变化,村子里有许许多多的人,会一直这么生活下去。
可是一眨眼,那些慈祥的爷爷奶奶们,大多已经不在了,曾经给过我糖果开过我玩笑的叔叔婶婶们,也已爬满了风霜,就连那些眼看着小毛头大的孩子们,一个个都高高大大了。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也再不是那个小姑娘了,时间真是快得毫无防备。
在我十几岁以前,很少有人外出,串门到处有人,这几年出嫁了,回去的次数不多,每次逗留的时间也不长,不曾注意到谁家的大门紧闭,然而母亲跟我聊起来,才发现原来空了一大半。
村子里,年轻的都出去了,或求学或工作,这么小的地方早已没有他们可实现的梦。剩下老的更老,小时候日日玩耍的伙伴早已离开不知在何方,那些叔伯婶子们,几十年了,聊天的话题还是那几个,但结局却都不同了,恍恍惚惚觉得时间是停止了,然而一下子又惊觉什么时候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
走在路上,觉得小时候觉得黑黑又长长的路怎么一下子就走到了,路过集镇,发现原来热闹的街道怎么这么窄,进入超市想买点东西,惊讶怎么东西这么少,路过我的中学母校,放眼望去原来不过才这点范围,而这里曾盛满了我那灰扑扑的青春期。看着一张张或青春或迷茫或不屑的脸,又一群少年将一步步离开家乡。
家乡就是这样,送走了一代代的人,又接上一茬茬的孩子,不知道哪一天,就掏空了自己,成了倚门远望的沧桑妇人。
小的时候,没有接触过大的世界,小小的一些人和事就装满了心,从村里到镇上,已经觉得是出了远门。
长大了,心大了,什么都觉得小了,我已是局外人了,家乡还在,但也不会再为她多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