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情之姿态,有千万万。
壹
塞北苍茫的草原上。
一群身着铠甲的战士们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圆,他们欢呼着,呐喊着,瑟瑟的寒风似乎都被他们震退,只听一阵高昂的喊叫声传来,战士们兴奋的奔向前去,喊声愈发高涨。
草原中央,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高高举着一只羚羊,羚羊奄奄一息,男子身举羚羊,轻松转了几个来回,又猛地将羚羊放下,直接撕扯下了一条腿,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男子高扬着滴着鲜血的羊腿,激扬道:“圣上有旨!命我等明日班师回朝!”战士们听着,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群情鼎沸:“贺将军!贺将军!贺将军!”
贺禹整了整衣襟,便一脸喜色的向着营帐走去,还未进入,只见一只纤纤细手轻轻挑开帐幔,缓步走了出来。女子一身粗布麻衣,未施粉黛,眉间自有一股清愁,容色晶莹,如新月生晕。饶是每日形影不离,贺禹仍是看得痴了。
苏清眠见他如此痴傻,掩嘴偷偷笑了出来,美人展颜,更是容光大盛,贺禹一介粗人,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局促的挠挠头,喏喏道:“娘子……你……”
苏清眠见他如此,摇头,摆手示意他俯身,贺禹听话的弯腰,她掏出手帕,仔细为他擦着脸上的血迹,贺禹瞪着湿漉漉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害羞的想抗拒,又怕苏清眠生气,百般纠结,便如同懵懂的小兽般,苏清眠见他如此,心软的如同棉花般,轻轻揉了揉他的头,贺禹受惊般避开,眼瞪着老大,见苏清眠又在那边吃吃的笑,便猛地将她拦腰抱起,然后转了好几个圈,苏清眠吓得直闭眼,贺禹这才满意的将她放下,然后欣喜的说:“娘子,陛下让我们明日便回京了!很快,你便能见到泰山了!想来你离京这么久,必定恨是想念吧!”
苏清眠原本笑着的唇角突然顿住,手指绞着手帕,拼命挤出一抹微笑:“明……明日么……”
贺禹点头,未曾看出她的异样:“娘子你先去准备准备,我去那边看看。”
苏清眠僵硬的回到营帐,她缓缓坐下,紧盯着铜镜里那个蒙蒙胧胧的女子,颤抖着抚摸着女子的轮廓,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瞪的老大……
“娘子?娘子?”
“嗯?”苏清眠倚在马车上秀眉微蹙,手指不停的绞着手帕,不停地思忖着什么,猛地听到有人在唤她,吓着身子一颤,手帕扔在地上,一脸慌乱。
贺禹俯身进了马车,拾起手帕轻轻拍了拍,交与她,满脸担忧,这一路来,苏清眠便总是如此,她的这股不安愈来愈大,连素来迟钝的贺禹都看的分明,贺禹不解,可每当他要开口询问时,苏清眠便用她露水般澄澈的眼静静看他,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只得长叹一声:“京城,到了。”
苏清眠接过手帕,颔首,轻轻点点头,悄悄覆上了他的手,柔声细语道:“相公,我只是……太久没有回家了……”
贺禹伸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苏清眠听着他胸膛里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默默闭上了眼。
贰
太守府前。
苏清眠掀开帷裳,隔着一条缝隙微微打量着如今的太守府,隔了三年时光,这里似乎从未变过变过一般,苏清眠眼中满是复杂,似怀念,似迷茫,似畏惧……她偏过头,听到车外的贺禹在轻轻唤她,咬了咬唇,踌躇了几分,这才缓缓下车。
贺禹轻扶着她,苏清眠盯着太守府那诺大的匾额看了许久,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太守府里似是早前便得知了消息,整个府内喜气洋洋,丫鬟小厮见她,总是满脸喜色的行礼,苏清眠在塞北过惯了苦日子,这般阵仗,使她满是拘谨。
还未入大堂,一位老妇人便急匆匆赶来,只抓着苏清眠的手,老泪纵横,颤巍巍的喊着:“阿眠……我的阿眠……可苦了你了……”
苏清眠见她这般,鼻子一酸,紧紧扑在妇人怀里,啜泣道:“阿……阿娘……”
一旁的贺禹满脸尴尬,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门口站着的男子长叹了一声,仔细端详了端详他这只见过一面的东床,倒也不像传闻中般长得狰狞可憎,也还算是入眼,只是人高马大,看着便是个粗人,站在自家闺女旁,不像是夫妻,反像极了山匪,男子心中酸涩,真真是明珠暗投……他定定心神,遥遥叫道:“这般哭哭啼啼,有何体统!还不快进来!”
两人这才擦了泪,搀扶着走了进去。
苏清眠还未坐稳,便见母亲身侧站着一个绿衣女子,女子样貌平平,只周身气度不凡,苏清眠紧紧看着她,满是震惊。苏母见她如此,便笑着轻轻拍了拍女子的手,柔声道:“你离开这几年,多亏了阿碧一直伴着我,她这孩子命苦,倒也是个衷心与你的,我见她如此,你俩又自幼便相好,我与你父亲便将她收为了义女。”
女子缓缓走向苏清眠,俯身行礼,动作恭敬,抬眼时却满是诡异,嘴角一抹邪笑,温声说:“小姐……”
……
雾霭重重,漆黑的夜色里一切都看不分明,苏清眠慌乱的奔跑着,似乎跑了好久,可周遭景色无半点变化,她朝身后望去,黑色如一只巨大的怪兽般,似要将她吞噬!苏清眠吓得双腿打颤,这时,一张脸兀地出现在她眼前,冲她微微一笑,柔柔叫道:“小姐……”苏清眠猛地直起了身子,身上的汗岑岑流着,手捂着胸口,想起今日苏碧对她说的:“小姐,明日一同去春风楼坐坐可好。”她看着身旁睡意正酣的贺禹,轻轻描摹着贺禹粗旷的眉眼,眼神复杂。
翌日,春风楼的隔间内。
苏清眠局促的坐在一旁,对面的苏碧手里端着一杯茶,细细抿着,轻轻擦了擦嘴角,这才说道:“看来这三年,小姐过得甚是不错啊……”
苏清眠猛地打了个寒颤,嘴角扯了一抹微笑:“塞北清苦,自是比不得京城。”
苏碧冷笑了一声,兀地将茶杯狠狠放下:“我的这声小姐,你还真敢应啊!”
苏清眠吓得立刻跪倒在地,眼里含泪,直直摇头:“小姐!我……我都是按您吩咐做的啊……小姐……”
苏碧走到她身旁,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如情人般柔和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眼里却如淬炼着刀子般:“按我的吩咐……苏碧啊……苏碧……你可真是瞒的我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