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爸爸身上香香的烟味

吸烟有害健康,公众场合严禁吸烟。

很多人都不喜欢烟味,更是谈烟色变。而我却特别喜欢烟味,喜欢在众烟味之间寻找我记忆中的味道,那就是我爸爸身上香香的烟味。

爸爸是一位斯文的读书人,是六十年代的高中毕业生,在那个年代也算小有才华。可惜由于成分不好,没能上到大学。

毕业后认师傅学了木匠,做得一手好木匠活。十里相亲都喜欢找他定制家具,他不管大活小活,都乐意接受,而且一定要做到让乡亲们满意。

记忆中他常常一手拿着铅笔,一手扯着墨线盒,弯着腰,在木板上,这端量量那端画画,不停地刨呀锯呀,常常忘了时间,忘了吃饭。

等到终于完成时,就会拿出一支烟,一边开心地吐着烟圈,一边欣赏他的作品,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我常常帮助爸爸拉线弹线,弹得他满脸的墨汁,他也不生气。我还喜欢埋在大堆木板刨花里仰望天空,闻着木板淡淡的香味。

等他忙完了,我就坐在他的腿上,用手轻轻煽动他的烟圈,贪婪地闻着。有时他也会把烟圈轻轻地吹在我的脸上,然后我们一起开怀大笑。

等他扔掉之后,我会把烟头捡起来,偷偷地吸上几口,回味一下那醉人的味道。

那样的时光,那样的香味,一直温暖着我,那是爸爸专有的烟味,是我记忆中最温暖的味道。

爸爸很重视我的学习,经常辅导我的作业。那时我最头疼的就是作文,常常不知道如何开当头。

记得有一次老师要求写秋收时喜庆的场面,我就向爸爸求助,他就帮我写了。

印象最深刻的一句是:“…...今天的天气很晴朗,万里碧空,飘着朵朵白云......”,老师的批语是:既然是万里碧空,哪来的朵朵白云?这句话成了我和爸爸一辈子的笑点。

小时候没有多少娱乐活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晚上和爸爸一起看电影。有电影的那天晚上,我们会早早地吃完晚饭,然后一起搬着小板凳,走几公里的路程去邻村看电影。

每当前面的人太高挡住我的时候,我就站在板凳上扶着爸爸的肩膀伸长脖子看,如果还看不到,爸爸就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看,这样再也没人挡住我的视线了。

有时候电影放完已经很晚了,我困得走不动的时候,爸爸就会背着我回家,趴在他温暖的背上,闻着那香香的烟草味,很快就能进入梦乡。爸爸的背是我最温暖的依靠。

爸爸很会讲故事,每一次做完作业,和家人一起剥棉花的时候,爸爸就会给我们讲故事。

他的故事特别多,什么孟姜女哭长城、项羽和刘邦争天下、王宝钏住寒窑等等,他都知道。

听着他的故事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但是一点也不觉累,一点也不困,只觉得意犹未尽。

在我的教育上,爸爸给了我足够的自由和民主,从来没要求我要考多少名,也没有给我严格的计划。

只是经常陪我一起读书,一起做题,默默关注我的变化,我做的任何决定他都永远支持我。

高中时住校,想家的感觉最折磨,从未离开过家的我,一步都不想离开父母。

有一段时间我实在想不通求学的意义是什么,那时的逻辑是如果努力学习就会考上大学,考上大学就要离开家,那么求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离开父母了吗,而我不想离开父母,所以不想上学了。

记得有一天下午,我逃学了,从学校跑回来,在家里蒙头大哭。父母那时应该在田里干活,或许是心灵感应,爸爸竟然提前回来了。

看到我大哭,吓了一跳,急问我怎么回事,我哭着说:生活没意义了,我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不想离开家。

爸爸听后没有骂我逃学,而是带着我去镇上给我买了好吃的,还给我做了新衣服。

看到我破涕为笑,才跟我说,求学只是暂时地离开家,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是为了更有能力照顾家人。

听了他的话,后来再没有逃过学。只是在心里默默告诉他:爸爸,我一定努力学习,一定让你为我自豪。

考大学时很不顺利,一次一次没考上,他没有责备过我一句,只是经常蹲在院子里,不停地抽烟,有时在夜里长长地叹气。

那一声声叹气,如同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无能,我知道他的愿望,也知道他的等待,但是我无言以对,我发誓这辈子不给他一个交代决不罢休。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倔强就连老天也拿我没办法,我终于成功了,考到了北京一所本科院校。

记得拿到分数时,我一句话都没和别人说,一路飞奔到家里。

那时爸爸正在打扫院子,我轻轻地走到他跟前,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爸,我考上了。听到这句话,他一下子僵住了,一动不动,泪水湿了眼眶。

而我跑回屋里,蒙着被子大哭起来。爸爸,我终于实现你的愿望啦,我终于可以让你为我自豪啦!

上大学的那天,爸爸早早地起来为我放了一挂长长的鞭炮,响彻整个村庄。

送我上大学那天,刚到火车站我就哭了,离家的距离越来越远,我的思念也越来越长。

我靠在爸爸的肩膀上,无声地流泪,爸爸的烟味围绕着我,我一步都不想离开。

送我到学校后,办完入学手续,已是下午五点,爸爸只留了买车票的钱,便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然后连夜赶回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泪流成河,从此我的家在遥远的地方了,爸爸只能在我的梦里了。那样的烟草,那样的香味,也只能在梦里回味了。

每一次放假之前,我会搜遍北京的每一个烟摊,为爸爸买下不同品牌的烟,都不贵,但是很香。

工作之后,爸爸抽的烟我全包了。后来考虑到健康,爸爸就把烟戒了,从那以后,我再没有闻过过那样香香的烟味。

爸爸现在七十多岁了,身体依然很硬量。我不再给爸爸买烟,而是买各种各样的小吃给他,教他玩微信,看抖音,周末陪他一起跑步,看他开心的样子,我也很开心。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每一个被父亲深爱过的孩子,内心都充满了温暖和力量,足以让她对世界温柔以待。

现在的我依然喜欢在人群中辨识烟的味道,抽烟的人很多,但烟味如人品。

生活油腻的人散出的烟味很难闻,令人作呕。而举止高雅、生活自律的人,他的烟味很香。

遇到好闻的,我也会驻足一会,过一过烟瘾。

不过,我众里寻烟,再没有找到记忆中的味道,和爸爸的烟味相比,他们的味道里缺少了爱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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