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佛说苍生难渡。

孙悟空飞到半空中，看着那条桀骜不驯的蛟龙动了恻隐之心，他想如果那孽畜知罪，他便收了它，带着它修行，总有一天它也会修成正果，可是当他看到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神，孙悟空便知道这龙怕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锋利的龙爪隔空朝孙悟空抓来，天空中的云层似乎都要扭曲，孙悟空感到凛冽的风刃刮的他脸颊生疼，却也不避不躲，一掌挥出，红色的佛光和黑色的龙爪冲撞在一起，升起巨大的冲力，蛟龙一声长吟，龙身向一边倾斜，孙悟空趁机飞身而上又是一掌辟下，噗通的一声巨响，龙跌进苦海。

岸边的杨戬握着三尖两刃刀的手紧了紧，哪吒也抓着乾坤圈望向海里，海面一片平静，甚至连个浪花都没有翻起。

孙悟空依旧静静的立在半空似乎在等蛟龙出现，果然片刻后，海上浪花翻飞，巨大的蛟龙从海中飞起，窜出几百丈高，龙尾狠狠扫过来，顿时狂风大作，苦海波涛汹涌，高亢的龙吟声穿透云霄，那些天将神兵痛苦的捂着耳朵东倒西歪，孙悟空翻身跳上蛟龙的背，蛟龙上下翻滚，想把孙悟空甩下来，孙悟空却纹丝不动，嘴里念着密密麻麻的佛经，一字一句都穿透耳膜打进蛟龙的脑海中，蛟龙直直飞上天空，穿破九重，再狠狠的落进苦海，如此几番，孙悟空还是没被甩掉，当蛟龙再一次飞上九重天的时候，孙悟空原本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右手捏了个诀，一道佛光打在蛟龙的眉心。蛟龙长吟一声，从高空坠落，快到海面时，腰身一摆又飞上了天空，孙悟空又是一道佛光打在蛟龙头上，蛟龙从云霄重重的落下，落在在苦海边上，岸上被砸出深深的大坑，蛟龙身躯剧烈扭动挣扎着飞起，又被孙悟空一道佛光打下，这一次龙头终于重重垂下，但那一双眼睛里还是写满桀骜。

孙悟空眼眸一转，终于想起来了。

三千年前，他刚从花果山山顶的灵石里蹦出，去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拜菩提祖为师，路过一片海时遇到了一条黑色的蛇，那蛇奄奄一息，他出于怜悯便救了那蛇，还带着它过山跨水去到西牛贺洲地界，将蛇放生在那儿。也是在那里他拜了师，习得十八般武艺，学了长生不老之术，后来他上天入海大闹天宫被如来压在五指山下又保唐僧西天取经，便再也没有见过那条蛇了。

而今再见，那蛇已经成了一条蛟龙，可腾云驾雾隐天蔽日。

而他不知，那蛇啊，竟也是花果山山顶的生灵，自小就在那些石头花木里玩闹，最爱的不过是躺在最大的那块石头底下乘凉睡觉，谁曾想到有一天那石头里竟然蹦出来一只猴子。它外出回来看到四处散落的石头渣子，问遍了周围的妖怪生灵，才相信那石头真的变成了一只猴子，于是它又急忙寻着猴子的踪迹追了上去，直到海边。从小就在陆上长大的它怎么会水？它眼睁睁看着猴子自己扎了木筏就要下水，它一下子窜出去掉进水里，却不想差点被淹死，要不是那猴子毛茸茸的手把它从海里捞出来，它估计也就交代到那海里了。

从海里到西牛贺洲地界遥遥无期，猴子闷了就和它说话，说他想要学长生不老之术，学仙法武艺，然后回花果山保护那些小猴子，做花果山的大王，他说他不爱拘束，想要过得自由自在，他说他要当天下第一，欲与天公试比高……它都一一记下，它很想问猴子还记不记得灵石底下经常睡觉的那条小黑蛇，奈何它那时候还不会说话。

后来啊猴子拜了师学了艺，达成了他的愿望，可它依旧是一条小黑蛇，它想跟猴子回花果山，可再听到关于猴子的消息时便是他如何闯龙宫，进地府，闹天宫，和十万天兵大战，最后被如来压在了五指山下。

如来啊，多么强大的一个存在，可是猴子有错吗？他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说猴子离经叛道也好，说猴子桀骜不驯也罢，一来他没有伤天害理，二来他没有恶贯满盈，可为什么独独是他被整个天宫敌对，神仙们使出浑身解数要杀他。这尘世最擅长的事大抵就是抹杀狂妄者的豪情，斩平叛逆者的棱角。

于是小黑蛇开始努力修炼，日夜不停的修炼，它要救出那只猴子。

终于修炼了五百年，它马上就要渡雷劫，雷劫一过，它就能化身为龙。

雷劫来的那一天毫无征兆，一道闪电劈下，将它近旁的一颗大石劈成碎渣，乌云蔽日，狂风大作，渡雷劫说白了就是重塑身体，一不小心就会灰飞烟灭，它扭着灵活的身体向高处爬去，越高的地方雷劫越重，但若是撑过雷劫，修为也会越高。终于爬到了一处高耸的悬崖之上，身后一道道闪电紧紧跟随。它在悬崖边上，直起身躯，黑色的眸光射过云层，看到云层背后一个黑脸雷公嘴，长着巨大翅膀的男子，那便是雷神。

雷震子盯着黑蛇沉声道“你可决心要渡此劫？”

黑蛇坚定的点了点头。

雷震子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这么多年来他也见过不少山灵鬼怪急着渡劫反倒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这黑蛇的修为是到家了，但毫无准备的渡劫，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但它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他也不便再说什么，手中的黄金棍一击打，引来一片雷罚，共七七四十九道天雷，一道接一道打在黑蛇身上，顿时间黑蛇身上坚硬的鳞片全部炸开，血肉翻飞，雷震子不忍再看转过头去。第四十道天雷打下，黑蛇一下子被击飞又重重的落下去，这道天雷几乎要了它的命，但是只要它撑过剩下的九道天雷，它就能一飞冲天，化身为龙，去救那猴子。

终于剩下最后一道天雷，黑蛇此时已经气若游丝，雷震子都觉得这黑蛇必死无疑，收了武器准备回去复命，没想到最后一道天雷打下时，黑蛇突然睁开双眼，跃到空中将那一道天雷全部吞了进去，雷震子从未见过这样渡劫的妖怪，不消片刻，空中的黑蛇头顶上开始长出龙角，腹部也伸出龙爪，一声龙吟穿透云霄，黑蛇居然渡劫成功了！

雷震子叫了句好便隐匿在云层之中。化身成龙的黑蛇在空中遨游，神气的摆了摆身子便快速向着五指山的位置飞去，到了山下只看到一堆碎石，猴子竟然跟着唐僧去西天取经。

曾经潇洒肆意的猴子如今成了别人的徒弟，你不是最向往自由的么？

凄凉的龙吟声响彻整个五指山，黑蛇的眼眸开始变了颜色，头上的龙角竟慢慢褪去，又是一阵乌云压顶，风雨交加，那刚刚成了龙的黑蛇入了魔障，化身为蛟。

何为龙？灵虫之长，兴万物利风雨，乃神！

何为蛟？头上无角，喷云雾发大水，乃怪！

蛟龙一怒之下发洪水淹了五指山那一处地方，进了天宫的苦海再不理尘世。

后来孙悟空取经回来封为斗战胜佛，潜在苦海的蛟龙还是想见他一面，于是日日兴风作浪，惹得天庭众神来了一批又一批，镇压了一次有一次，终于它等来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