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保姆回来,院里开始聚人了。叽叽喳喳讨论着人死后了去了哪。有说有笑。
妈妈说先把寿衣拿出来给奶奶换上,我爸从小板凳上起来。二姑、姑父收拾着寿衣。
先把奶奶的床移到正堂,她躺的那张大床被空气侵蚀,搬出来变成了小床。我掀开她的被子,她蜷缩着身子,嘴巴张开,只看到舌头。连胳膊也是弯曲的,前几天来给她换尿布时,她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跟她说话反而一点也不糊涂,中气十足。才几天,就安安静静消逝了。
伤心这种事,是关联着的。
我努力脑补着爷爷躺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这么理智和虚浮随意切换的人。这是第二件后悔的事。
帮奶奶换好衣服后,我在没人的东屋抽烟,躺在爷爷的弹簧床上。屋顶被吹落的杨树枝压破了一角。
空气是冷的,可我觉得有些热。闭上眼想象有一只大手,从我的头顶一直抚到脚。旁边会有个苍老的声音不停的说着“捋捋”。
每当失眠都会想起,那是我睡过最安稳的觉,是那么多孩子从未过的待遇。
我开始想哭了,真正的葬礼还没开始。该哭的人还没到,该哭的人还没哭,可我要哭了。
我想我这几天的眼泪,只会随着奶奶的小房子,流进爷爷的坟。
好像爷爷不会哭,也没在儿子们面前哭过。只知道他很孤单,奶奶在不在,儿子女儿在不在,他都是。一直很孤单。
明明这么多人,他却过的像个行尸。
我回忆起来了,他在我面前哭过。
好些年前,爷爷的门从里面锁上了。我和姐姐从大门爬进去,爷爷喝了酒自己坐在床上哭。我走过去他一把抱住我,不停叫着我和姐姐的名字。我不知所措,但是我们都很难过。那以后我从不喜欢三伯,他对爷爷的伤害是伐了我乘凉的树、遮了我晴明的天。尽管我吃他做了半年的饭,往后我虽无意,但已经疏远。
包括我爸妈,谁都怪过爷爷,我也怪过。爷爷所以很孤单。
我开始明白长大和成长是两码事。原来一切能存在的问题都是教育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