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女神节三月八日,我们科室为广大女性朋友做义诊,筛查乳腺癌,忙得不亦乐乎。直到中午为最后一位病人做完乳腺癌筛查,托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奔向电梯,习惯性地翻手机,映入眼帘的一条信息是老公发来的“我表姐因煤气中毒于今天早晨去世了”我的心猛地一震,是哪个表姐?是上次刚去拜访过的那个表姐吗?
虽然在医院里见惯了生死,但是面对哪怕不是很熟悉的远房亲戚的突然离世的消息时,内心仍然是无法平静的。我打电话给老公确认是哪个表姐,电话那一头是焦急而忙乱的“是住在我二姐家对门的那个表姐”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科室里的工作非常繁忙,忙得让人没有时间去悲伤,只是在潜意识里点点滴滴搜寻记忆中的那个表姐,终于在某一刻我对上号了,其实她应该是叫表嫂,她是老公表哥的妻子。我与她曾有一面之缘。
在我与老公结婚之前,第一次去他老家过年。
老公家的习俗是过年男人们出去走访亲戚朋友。女人、主妇们则是留在家里随时迎接和招待来访的亲友。
表哥的妻子大约40多岁的样子。我只记得依稀一点点模样,身材是娇小的,表情是腼腆的。为我们煮了很好吃的豆皮,里面放了丰富的肉丸、青菜,还卧了一个鸡蛋。我们临走时,她还给了我这个首次拜访的客人一个红包。话虽不多,我却能感觉到她是一个很贤惠能干的主妇,不是那种爱趁口舌之快、爱家长里短的农村妇女。
我们的车拐个弯驶近那个村头就看见了那屋前搭建的临时餐棚和戏台。老公说他担心他会忍不住哭。我说没关系,想哭就哭。
已故者屋旁的棉花地里去年的陈棉花杆子还没有拔出,横七歪八地斜在地里,零星垂拖着几朵没人要的残败棉花。他人屋前的一树雪白熠熠的梨花却在意示着春的到来。
来奔丧的亲人朋友们也都闲聚在一起打牌,聊家常。乐队放着很响的音乐,有道士作法,念丧曲悼词。大家聚在一起的热闹似乎能冲淡一些悲伤之气,但是时不时吟唱的歌词又让人忍不住哀叹落泪“夫妻本是同林的鸟啊---大限到时各自飞”生离死别的哀婉愁绪绵绵不绝。
坐下来的时候,大风吹过来。
风中的悲伤在摇晃。这个表嫂才刚50岁就离世,太让人惋惜了。她躺在那里,脸上盖着黄表纸。她的女儿拉着她的手在那里一遍遍地哭泣“妈妈呀,你怎么舍得我们啊,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你快醒来看看我们吧,妈妈呀”......我们静静地默哀。
这个表嫂有两个出嫁的女儿,一个儿子还没有成家。大女儿刚生了二胎,哭过一阵后还要出来给孩子喂奶。
因为午饭后就要出殡,然后安葬。午饭是准时开饭。
我坐在餐棚边子上的位置。我能看见堂屋里的活动。带孝的孝子孝孙们在法师的主持下再次向表嫂告别。我看见表嫂的娘家亲人们站在棺旁痛哭不已。最让人动容的是那个永远失去了妻子的表哥站在旁边一直饱含深情地凝视着表嫂,整个午饭时间,他就那样一直低头垂望着。
一切都太突然了,他可能还恍如在梦中。最亲爱的人不在了,最极致的悲伤是悲极无泪。
送葬的队伍走了,屋里迅速被收拾干净。表哥恍然瘫坐在门口,向我回忆着那一晚的情景。他说他洗个澡感觉头晕,因为自己经常头晕就没太在意就上楼睡了。哪知一觉醒来发现妻子一晚上没有上来,打开卫生间在发现人躺在浴盆里没了气息。
同村的人们安慰他,逝者已逝,不要再过分自责和悔恨,这些都是命中注定的劫数。
我相信宁愿相信人是有灵魂的,相信上帝的天堂,如果可以,请让表嫂的灵魂安息。
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悲伤惋叹的呢?昨天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就长眠在了屋后的一座孤坟之下,活着的人,更要好好地珍惜当下的生活,积极努力地生活,活出一生的精彩,才不负人间这一趟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