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亲去年九月离世已经将满一年,我还未能完全从悲伤中解脱出来。
起初他刚走的时候,那种感觉很怪异,好象认为他走得其所,觉得他被抑郁折磨了许多年终于得已解脱。
而且他活着时我尽力照顾他了,他走了我也是问心无愧的。他那么爱我,一定不愿我沉浸在伤心的情绪里,所以我更该珍惜所拥有的一切,勇敢地前行。
可是过了小半年,路过他家,这样说感觉好冷漠,可作为女儿,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那就不再是我的家。
路过时我看着那栋楼忍不住掉泪,原来那种情绪并没有真正离开我。
自父亲去世后,我从来没勇气独自再回去看看,父亲房门的钥匙也找不到了,无所谓了,没有父亲的房子里再没有一丝烟火气。
那套房子就要归他人所有了,唯一留存与父亲记忆的地方也将属于他人。我把所有喜欢的书都拿了回来,前次跟哥哥去时拿走了父亲的一把胡琴,这次又带回来他亲手抄的一本琴谱,父亲的字好看,有风骨,可我的字丑陋,没骨头,我永远学不来他的肆意飞扬。
父亲房里厚厚的一摞相册还堆在那里,以前他可喜欢摆弄照相机为我们拍照,他最得意的是那个前苏联的相机,觉得照相特别清晰。
相册我一直没有勇气翻开,今天鼓起勇气翻开了又挑了几张。那些因抑郁而神色悲伤的照片我一张也没保留,有一张他穿着制服,神彩奕奕的照片我留下了。我想把父亲最英气勃勃的样子留在记忆里。
门口鞋柜上还放着父亲的钥匙,钥匙上挂着的木质牌子上刻着我的手机号和办公室的电话。
以前腿脚好时,他喜欢去早市买菜,可有次犯糊涂了,差点没走回来。牌子是我去厦门时,在古浪屿上的一个小店里买了找人刻的字,字刻得丑,父亲说象狗爬的,我装听不见硬是挂在他钥匙上了,求个心安。
小卧室里还有父亲七十寿辰我为他绣的一小幅十字绣,那是一幅花脸图,我还记得父亲收到后甜蜜的抱怨,问我为啥不把生,旦,静,末,丑全绣下来?其实是因为懒,总觉得以后有的是时间,但却不然,时光早已勿勿,再不复返。
花脸图上还有父亲贴的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出生年月,和我送他生日礼物的确切时间,看了又看,还是没拿走,拿回了图也不会再有欣赏的人了。
回来的路上想起早上老公给我转发的文章,那些远嫁的女儿和空巢老人的故事,一遍遍地安慰自己,虽然我一直没什么出息,可也没有经历那种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
房子转手他人,我与父亲的记忆又少了一块儿,突然能理解老公为什么不肯将公婆的房子租出去的心情,只是想留下与父母相处的点滴时光,这是他的愿望,也是我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