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凯里,雨说来就来,刚刚忙完晚餐外面就下去了倾盆大雨。几个月来总是隔三差五的下雨,潮湿的空气里渗透着霉味。都说贵州天无三日晴看来真的不假,走出厨房寒风迎面扑来不由使人打了个寒颤。在凯里生活了多年,有时张雨生自己总会误以为这可爱的城市就是他梦里的故乡。这些天来他总感觉有点精神恍惚,对任何事情总提不起兴趣来。坐在楼梯上点燃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雨滴打在走廊顶端的铁皮瓦上噼噼叭叭的声音特别响亮。雨帘模糊了他的视线,对面楼房里温馨的灯火仿佛是归家的钟声,有个温暖的家一直是张雨生心中的梦想。
“怎么了?心情不好?”不知什么时候大堂吧卖茶叶的张平从停车场走,她的声音打断了张雨生的思绪。
“哦!没有啊!”这时他发现自己刚才走神了,冷风吹来通红的烟头照亮了他那清瘦的脸,香烟就要烧到指尖了他依旧没发现。 张平是黔东南岑巩县的姑娘,和所有贵州女子一样,她身上总是散发出苗岭山水特有的自然光彩。那天刚下完雪,她从这道楼梯下去的时候栽了下去。张雨生刚好上班经过这里,见有人栽倒于是赶忙接住。结果两人都直挺挺的摔倒在烤鸭房门口。匆忙赶来同事扶起狼狈的他们,只见她抱着膝盖痛苦的哭。在同事们慌乱的拥挤中张雨生连她的名字也不晓得就被人各自抬走。几天后她一瘸一拐的找到男生宿舍时张雨生才知道她叫张平,从那开始他们总会偶尔找对方闲聊。
“今晚下班来大堂吧我请你喝茶!”今天她穿着红色的旗袍,素妆轻描的脸蛋和苗条的身材让她宛如秀丽的江南女子。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也许是怕厨房的同事笑话还没等张雨生回答她就加快脚步的匆匆离开。
“张师傅来了!她在前面大堂。”打开停车场边上的后门就是大堂吧的厨房,进门张雨生就碰了在此工作的大姐。也许是因为他经常来这里喝茶,大家都已是非常熟悉。
“噢!大姐今天忙吧?”此时大姐正在做汤粉,张雨生挽起衣袖就要过来帮忙。
“不忙,不忙,你到前面大厅去,我这忙得过来。”大姐总是和蔼可亲。
进入到大厅,张平正在忙碌,张雨生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
“已经来很久了吧?”张平手里端着杯茶站在跟前他居然没有发觉。一直自顾着玩手机他早已忘记自己在等人,抬头只见张平笑吟吟的站在面前。
突如其来一声让沉浸在游戏里的张雨生吓了一跳。 “噢!没,没有啊!”张雨生显得有些唐徨。“给我的吗?见张平端清花瓷他故意问道。
张平打量着张雨生嗯了一声。“好茶!清香无比!”每次来这里,张平都会为他泡杯毛尖。张雨生特别喜欢毛尖茶的清香淡雅,他贪婪的闻着茶香悠然赞道。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泡的茶。”说话时她有点得意洋洋的。接着递了包‘黄鹤楼’香烟给张雨生。
“哟!你今天发财了?好茶好烟的招待,都说无功不受禄。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张雨生此时就像个不怀好意流氓见到美女似的。
“去,去,去!这是客人留下的,我见没人回来留给你的。不要拉倒,还给我!”张平故作生气要把抢烟回去。
“别!别啊!还有什么?一并交出来!”张雨生坏笑着道。
“瞧你真是贪得无厌,我也给你了要不要?”张平调皮的打了下张雨生的手背。“怎么了?是不是又跟她吵架了?”她小心翼翼试探道。
“没有啊!我们挺好的。这茶真好!”见张平哪壶不开提哪壶,张雨生赶忙把话题岔开。
“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肯定是没休息好。你怎么也不爱惜爱惜自己,?有什么事你能藏得住啊?都写在脸上了。唉!”张平长长的叹了口气。
“嗯!嗯!知道了!”张平的安慰尽管让他心里非常感激,但是他从未敢流露。在她面前话不需太多只要静静的待上一会喝杯茶,所有的不愉快都会消散。任何事只要他不说她也不会多问,每当心情不好时他会自然的来这坐一坐。
张平嘴里的她就是陈琪,当她得知这个让张雨生神魂颠倒的女人岁数竟然比他大很多的时候惊讶得没合上嘴。她总是恨铁不成钢忿忿地说道:“真不知道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而且还让我跟着你不正常。”
是啊!有时张雨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岀了什么问题,可是不管再怎么闹,怎么吵自己怎么就会对这份感情欲罢难休呢?
“不好意思!你是海滨人我这需要的是本地人我这不合适你。”二商场一家卤肉店的老板娘婉拒了他的自荐。
“唉!”已经是第十家了,张雨生不由得心灰意冷。没曾想来到这里生活居然会那么艰难,此刻他的心情郁闷得就像灰色的天空连带着阴冷的寒风。跟着陈琪来到凯里刚下火车就吸了口凉气,尽管此前早有思想准备来到这个只在地图上见过的异乡还是让他有些徨恐。两个人在一起总得有人做出牺牲嘛!既然来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张雨生还是为自己找到了留下来的理由。都说长相守是个考验,天天生活在一起他和陈琪的矛盾也慢慢的突现。陈琪属于那种非常善于隐藏的人,他们在一起时她的同事知道她离婚的人并不多。结果好端端的两个人在外面居然要假装不认识,也许是出于对陈琪尊重张雨生莫名其妙的答应了她这样那样的要求。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张雨生以为从此可以正常继续下去了,却没想到考验才刚刚开始。从那至今的日子是怎么煎熬过来的直到今天他都不愿意回首。同事面前他还是要装作很幸福的样子,总是带着面具过日子,平时连个能说个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你今天不用上班?”陈琪在耳边轻轻问道。
“嗯!今天上午休息,让我多睡会好吗?”他工作的地方离家有三十多公里路,也只有休假的时候他才会回来。
“快起来啦,今天有同事要来。你赶快出去回避回避好吗?”她用力的拽着张雨生起床。
“什么?”他从睡意中惊起,一骨碌爬起来,不满的嗓门有些大了。望着陈琪那张让他渐渐觉得陌生的脸默默离开。“喂!怎么那么早?”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拨通张平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懒洋洋的声音。“我吵醒你了吧?没事你睡吧!”张雨生匆匆的挂掉电话。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屋檐上的冰冷雨水滴打在身上时他才发现自己还穿着睡衣和拖鞋。
“喂!雨生吗?你在哪啊?”不一会张平打回电话问道。“我就在信合这边你打个车快点过来!”当她得知张雨生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外面时非常焦急。
当她见张雨生在门外犹豫时非常生气的推了一把:“赶紧进去啊!还怕我吃了你?”
“你先去我床上躺会,电热毯我已经调到最热了。”不由分说,张平就把张雨生拽进自己的房间。“我给你做点吃的去!”安顿好他后张平在厨房开始折腾,不一会就端来热腾腾面条。张雨生悄悄在后面看着她忙碌的样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雨生怎么了?大男人怎么能掉泪?”她不经意发现张雨生掉泪赶紧安慰道。“好了!什么都别往心里去!总会过去的!趁热把面吃了吧。”见他如此狼狈,张平很是心疼。
“张师傅,有人在传菜房等你!”张雨生正在整理库房时厨工秀喊道。
“谁呢?”他心里纳闷慢悠悠地来到传菜房的时只见张平正在和其他同事闹腾,见张雨生来了热闹的笑声嘎然停止。
“今天来了新茶拿来给你尝尝!”说话间她偷偷的掐了下张雨生,呢喃问道:“难道我不来找你,你就不来找我?”同事们站在旁边的见张雨生皱着眉头又不敢叫而哄堂大笑。“今晚来大堂吧,有事找你。”她的话就像命令般完全不由得人推脱。
“咦!大忙人今儿怎么有空来这了?哎哟!许久不见整个人都变样了!”今晚大堂吧,显得特别冷清。进门张雨生就听见张平冷嘲热讽。想到那天窘迫的样子不由满脸通红。
“没有啊!我是怕打扰你工作嘛!”张雨生想像是怕她识破心事般匆忙矢口否认。
“那就是怕我吃了你喽!”张平斜着脑袋盯着坐在的面前张雨生。
“瞧你说得!”他被张平盯的心里发毛,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耷拉着头
“跟她和好了?”张平冷冷问道。只见她神色非常淡然,眉宇间带着冷漠。
“嗯!”他荒张得几乎连自己声音都听不见。
“你就是个贱骨头!”张平猛的站起来喊道。突如其来的呵斥让张雨生非常愕然,尴干坐在那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才懒得管你的闲事!”张平还是不忍见他难堪于是又坐下来说道。“不过你还是要爱惜自己,你那么在乎她,人家心里没有你有什么用?你把自己折腾得都成什么样子了?”她无奈的叹了口气。
“嗯!嗯!我知道!”很多时候张雨生总是在想,也许因为在他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和陈琪的相识相知他会对她如此难舍。尽管这么久以来的吵闹折腾,他就连要离开的陈琪的念头都没有动过。也可能是面对离别他有种深深的恐惧吧,又或是是觉得她也不容易,此时此刻我不理解她又有谁来理解她呢?张雨生总会找个恰当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哎!你明天早上有空吗?跟我去凯运司接人好不好?”张平敲了敲张雨生说道。
“哦!好的!”张雨生恍然梦醒似的,不加思索就答应了张平。“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他逃命般转身离开了大堂吧。
“你怎么才来啊?”张平抱怨道。昨夜下了场大雪,整个城市被皑皑白雪覆盖。朦胧的清晨里,张平站在停车场不停的来回跺脚。橙黄的羽绒衣帽里只露出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只是不停得捂着嘴往被冻得通红的鼻尖上哈气。
“啊!太冷了!”张雨生姗姗来迟,寒风扑面他赶忙捂住耳朵,。突然有个雪球盖头而来,满脸的雪花瞬间让他蒙圈,只是呆呆的伫在那一动不动。
“耶!命中目标”张平手蹈足舞地喊道。还没等张雨生反应过来又有个大雪球扑面而来,早晨来往的车辆和行人都非常少,他们居然在路边你追我赶的打起了雪仗。张雨生真不曾想自己能够玩的那么忘情,他喜欢下雪天更喜欢那皑皑白雪的纯洁。一路闹腾着来到凯运司门口张平气喘吁吁的说:“今天你归我!要做我的男朋友!”
“好啊!看你像花痴似的!”张雨生以为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故意拉着她的手,张平没有拒绝而是靠在他的肩膀上。此时张雨生才发现她满脸幸福。
“你真好看!怎么以前我没发现呢?”张雨生有些迷醉。
“哼!你现在才知道!”张平怒目不屑道。
张平接电话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张雨生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张平说话的样子。此刻她真美!张雨生似乎有点陶醉。
“喂看什么呢?”不知什么时候张平拍了下张雨生脑袋。她拽着张雨生往出站口走去,当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人带着小女孩出来的时候她兴奋得叫喊着小跑迎上去。
“快过来提行李啊!”张平见他发愣大声喊道。
“哦!哦”张雨生荒张地接过老人的行李。
“这是我爸妈我侄女,这是我男朋友!”张平像连珠炮似的恨不得一口气把话都说完。
“叔叔,阿姨好!”张雨生点头哈腰地讨好。“叔叔阿姨大天冷的还坐了那么久的车该累了吧!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张雨生显得非常紧张。
“要得!”张平的父亲爽朗的声音特别洪亮,老人非常高兴精神也很好。张平的母亲却在仔细的打量着张雨生,他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透。
“叔叔,叔叔等会你陪我堆雪人好不好?”小女孩的喊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只见那小姑娘白里透红的脸蛋跟张平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连说和顽皮劲都没什么两样样。
“好!啊”张雨生忍不住抱着小姑娘亲了亲她的脸蛋。“你喜欢什么呢?……”张雨生平时就喜欢孩子此时乖巧的小姑娘更是令他爱怜有加
“喂!你下班没?我爸妈叫你来家吃饭。”刚刚忙完午市张平就打来电话。
“天哪!不是说好了只接人吗?怎么还要陪你爸妈吃饭?你可饶了我吧!事先怎么也不先告诉我你父母要来?”张雨生找着理由推脱。
“赶紧给老娘滚过来!”张平啪的把电话挂了。
“我的乖乖!”张雨生吸了口凉气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好不容易才脱身又来?真是刚出狼窝又跳虎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咦!怎么在家里吃啊?走、走、走我们到外面吃去!”当张雨生来到张平家时老人正在忙碌着张罗饭菜。急忙说道。
“就在家里吃!到外面破费干嘛啊?”张平母亲拉着张雨生说道。
“得了!你就别操心了!”张平拉他在一旁坐下。张平的父亲话不多寒喧了几句便不再说话。只是孩子的闹腾和欢笑声让温馨的气氛充满了整个屋子。
吃饭时老人不断的往张雨生碗里夹菜, “这是家里的腊肉刚做的、这是豆腐、、、、、、”
“张平把你们的事都跟我们说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本不应该干涉。既然你们有缘可得好好珍惜,我们也不反对闺女和你处朋友。” 张平的母亲严肃地说道
“唉!小张啊!只要你对张平好就行了,我们不要求你什么!”张平父亲放下筷子接着叹了口气。
“听见没?你要对我好!”张平调皮道。
“嗯嗯!”张雨生满脸通红应道。
“叔叔阿姨要经常来玩!”好不容易熬到了张平的父母回家,送他们上车后张雨生总算是松了口气。临走前老人千叮万嘱他和张平要和和睦睦不要吵架,他们只能频频点头不敢回话。
“谢谢你啊!”他们坐在万博广场的台阶上望着熙熙攘攘的行人一时无话。“因为我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连累父母至今为我操心!”沉默了许的张平声音有些哽咽。
“总会过去的!”此刻张雨生甚是嘴拙。
“不过还是得谢谢你!我父母来了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张平笑了笑道。
“嘿!谢什么啊!还没感谢你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你收留了我呢!” 张雨生耸了耸肩 道。
“唉!说什么呢?过去的事不提了!”张平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唉!可惜任何相遇都是无法预知的,我太懒了,懒得连心里的人都不愿意换!”说话时张雨生不忍去看她。
“嗯!只可惜红尘陌上始终你是你我是我!”张平喃喃说道。“我们回去吧!说不定哪天你会属于我的呢!”她推开张雨生故作轻松的说道。此时他觉得口中干涩,真想鼓起勇气拥抱拥抱这个表面无比要强的女人。
“张平,明天我要走了!”自从在万博广场聊天后他们很久没再找过对方。彼此就像多了道鸿沟,哪怕是偶尔相遇四目相对也只是匆匆而过。
“你说什么?你这是来道别吗?”话音刚落她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开水四溅,大堂吧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你怎么样?没烫着吧?”张雨生拉着她的手急声问道。
“我没事!”张平用冷冷的把他推开。“你明天要走现在才来告诉我干嘛啊?你是来告别吗?我情愿不知道!你走吧!明天我不送你了!祝你好运!”张平木木地说道。
“大姐你好!”一年后张雨生再次来到腾龙酒店,进门大堂吧大姐一眼就认出了他。“张师傅回来了!”大姐还是那样和蔼可亲。“你是找张平吧?她早就不在这里了。你走后没多久她就离开了,唉!真搞不懂你们究竟怎么是回事。”大姐非常惋惜的道。
“大姐,她没有说去了哪吗?”张雨生想从大姐这里打听些关于张平的消息。
“只是听说还在凯里,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大姐摇了摇头叹气道。
他仔细打量着依旧熟悉的大堂吧伤感油然而生,良久才失落的离开。
如果我们别过,就再不相见!哪怕我想你了我也只会远远的看着你不让你知道。我也不会让你再找到我,你我各自安好,做一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离别时的话总是在张雨生耳边萦绕。缘分路上真不知道是你懂得太早还是我悟得太迟,万丈红尘中你就像道寂寞梦里的闪光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