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冬天 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 醒过来
我想 我等 我期待
未来 却不能因此安排
一个温暖又带着奶稚气的男声,从对街的巷子里传出来。我拎着公文包,把风衣领子往上拉了拉,钻进了雪花散落的冬。和夏天相比,我更喜欢冬天,我喜欢羊绒大衣温暖的触感,喜欢热巧克力融在心里的甜腻,还有雪花在头发上装饰的一点点白。我过了马路,风卷着那个声音,从巷子里穿出来,撞在脸上,一阵激灵。
我就站在了他的对面,望着眼前这个小男生,橙黄色的老旧路灯下面,一件咖啡色的鱼鳞纹毛衣,一条深蓝色的围巾,还有搭在吉他盒上的白色羽绒服。他沉浸在自己的演唱中,完全不顾弹吉他的手已经冻成红萝卜,仿佛脸上的阳光可以驱走所有的寒冷。在这个二线城市,除了夏天的大排档,已经很久不见街头歌手了,更何况是大家纷纷都赶着回家的雪夜,在这样破旧的老城区的巷子里,很显然,他不会有什么收入。望着他空无一物的吉他盒子,我脱下手套,从大衣里掏出钱夹。
当我正要把钱放到他吉他盒里时,他边唱边冲我摇头,然后用眼神示意我看他身旁不远的,一处已经塌了一半的墙根。几只猫借着倒掉的砖块形成的一个洞穴挡着风雪,他们围着一个小盆子,吃的嘎嘣作响。“不用钱,下次路过,记得带点吃的给他们。”他唱完一首歌笑着对我说。
第二天下班,我去超市买了一大包猫粮,等我再到那条小巷,却没有看见他。那个小盆子附近仍然围着那几只猫,只是里面空空如也。他们看见我朝他们走过去,先是往砖头洞里躲了躲,然后又像认出了我似的,在我脚边转着圈圈,喵呜喵呜的叫着。看来是饿坏了。我赶紧把猫粮倒进去,那几个小家伙恨不得把头埋在盆里。我站起身,又看了看那盏老旧的路灯下面,完整的一层雪,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我竟然有点失望。
第三天我又去了,还是没有人,我照例喂了猫,然后又从附近的垃圾桶旁边,把别人扔的大纸箱拿过来给他们围在砖头洞口,又在上面也盖了一层,今晚又是一个降温天。我不禁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们,不知道这样他们会不会暖和一点。
第四天一大早,我就去了,我只是想看看猫们是不是还好。我刚走到巷口,就看到那只黄色的大猫,他冲我叫了一声,就像在告诉我,他们一切都好,我很高心的走过去摸了摸他,他仰着头,蹭了蹭我,跑开玩去了。我去看了看他们的砖头洞,一个小伙子正在把几块旧雨布往上搭。
看那个背影很像是唱歌的那个男生,我快步走过去,却发现不是。
“我来帮你。”我站到砖头洞的另一侧。
“谢谢。”
“你也是来喂食的?”我望着他脚边的猫粮袋子。
“是啊,替朋友过来的。”
“朋友?是在这里唱歌的那个吗?”我赶忙问。
“对,他在住院没法来,就让我来了。”
“住院?他怎么了?”
“有天晚上被人给打了。”
“你能带我去看看他吗?我……我是他的歌迷。”我不知道这个身份能不能算是一个理由。
见到他时,他正躺在床上看书,额头上缠着纱布,左边脸上也肿了一块。
“你怎么来了。”他抬眼看到我显得很惊讶。
“来告诉你,猫喂过了。”
“谢谢,谢谢。”他刚准备做出一个挠头的动作,突然意识到头上的伤,手便一时间不知道往哪放了。
“头部受伤的时候,最好不要看书,我之前出车祸时医生是这么跟我说的。”
“闲着无聊,唱歌又吵着别人。”他望了望门口,笑了。
“你没事吧。”
“没事,寡不敌众,要不是他们有四个人……”话没说完,他就咳嗽了起来,他按着腹部,脸上扭曲的忍着疼。
“怎么打起来的?”我过去帮他把被子整理好,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他们……他们说我唱歌难听……”他就像个赌气的孩子似的,说完嘟囔着嘴。
“说你唱歌难听,你就打架啊。”望着他的表情和肿的像是桃子一样的半边脸,我竟然觉得莫名的喜感。
“当然不是,他们还推倒了我的谱架,这我都能忍,然后,大黄和小花就来帮我打抱不平,冲他们叫,他们那个头儿,狠狠地给了小花一脚,小花现在还在医院呢,小花可是个女孩子啊。这我能忍吗……”原来是为了两只猫,我看着他绘声绘色的讲着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所以,你就陪小花一起住院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笑,然后就没有忍住。
“你还笑?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看错你了。”他很生气的样子,又让我觉得很可爱。
他叫骆鸣,是我们这里一所音乐学院大二的学生。之所以在那唱歌,一方面是锻炼胆量,另一方面是想让更多的人关心流浪猫。他住院的那三个星期,我每天都去看那几只猫。原本不养小动物的我,渐渐也变得和他们亲近起来。
“他们现在跟你比跟我亲多了。”他出院以后,我们一起去看砖头洞看猫。
“吃醋啦?”我摸着出院不久的小花,他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吃醋?才怪,我才不干那么无聊的事。”
我继续给他们的碗里添猫粮,却发现骆鸣似乎站在我身后一直没动,我一回头,正撞见他的眼睛,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和我的目光对到后,连忙低下头,脸也红了起来。我站起身,咳嗽了两声,心里升起了一阵暖意,可是我又不能确定他的这些举动,是否也代表着和我内心一样的情绪。
“我请你吃个饭吧。”他小声说。
“为什么?”我拍了拍留在手上的渣子。
“谢谢你替我照顾了他们这几周。”
“我就光照顾他们了啊?”我故意提高了音调。
“还有我,谢谢……你给我煲的汤。”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谢我谢的这么委屈啊。”
“吃不吃一句话。”他发现我在故意逗他,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瞪着我。
他正好站在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路灯下面,橙黄色的微光洒在他白色的羽绒服上,因为包扎剃掉的头发就像刚刚新发的春芽,一根根的站成几排,我站在原地,心里却已经七上八下。
“骆鸣,我跟你说个事。”我透过空中飞舞的薄雪,望着他的眼睛。
“什么?”他这一次没有低头,尽管通红的鼻头似乎一直在打颤。
“我,我能喜欢你吗?”
我看见他脸上的肌肉慢慢舒展成了一个微笑,眼睛里有雪花在打转。“能!能!”
两年后,骆鸣毕业了,他考上了美国一所音乐学院的研究生,我们现在依然在一起,我是在候机时把这段经历七零八落的发给墙叔的,这是我和他今年的第二次见面。好啦,这便是我们想要守护的爱情故事,尽管后面还有等着我们的279天的分离,但是我和他,还有大黄小花,最终会迎来属于我们的四口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