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时再读这阙词

暮色渐浓时,偶翻出这阙词再读: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

恍若推开一扇被岁月尘封的柴门,在某个瞬间刺痛了焦灼的神经。目光在“茅檐低小”四个字上停留许久:低矮的茅屋谦卑地接近土地,恰似农人弯腰劳作的姿态,与溪畔疯长的青草,构成天地之间的生命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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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檐虽低小,却溪上青青草,生机勃勃、和平宁静、朴素安适,一幅简单却温馨的村居图景,让人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幸福。物质虽简,但精神却无比丰盈:没有功名的焦虑,不见利禄的追逐,唯有生命本真的舒展。

白头偕老的翁媪,醉里吴音相媚好,颠覆了传统老人严肃持重的形象。醉,绝非现代人酒后的迷狂,而是浸透在岁月中的相知相守,他们用吴侬软语偏织的私语,是历经沧桑后的默契,是看遍世事后仍能相视而笑的从容。“相媚好”,不是少年人灼灼的桃花词,倒像灶上煨着的莲子羹一一熬透了时光的苦,翻出绵长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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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青春已逝,但你我已成彼此的春天,不再执着于修饰生活的金边,守着低矮茅檐,看三个知孝悌的孩子各司其职。人情之美不事雕琢,恰似溪边野花自开自落。

大儿锄豆勤恳又沉稳,他已成长为家中的中流砥柱。中儿织笼专注又灵巧,是匠心独运的创造,已成长为家中得力助手。大地的呼吸与人的劳作同频共振,劳动在这里不再是苦役,也不是刻意的摆拍,而是生命律动的自然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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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小儿子,正悠闲地躺在溪头,手中拿着莲蓬,慢慢地剥着一颗颗莲子。这份天真无邪,正是我们久违的纯粹快乐。溪水在他身边潺潺流过,发出叮咚的声响,与他的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美妙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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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无虑地消磨时光,这份未经雕琢的天真,让人心生羡慕。好似空调的嗡鸣中忽然漏进一声鸟啼,我们恍惚看见童年的自己,裤管沾满泥巴,掌心里攥着湿漉漉的夏天……

勤劳与童趣交织,流淌出鲜活的生活情趣。

放下手机望向窗外的晚霞,恍然惊觉自己活成了词中三个儿子的群像:既要如长子在现实的豆田里躬身耕耘,又要像次子编织生活的琐碎秩序,内心深处却始终住着那个卧剥莲蓬的稚子。如果老去时,那些焦虑、遗憾和不甘,能在"白发谁家翁媪”的相视一笑里,化作炊烟袅袅升起,飘散在吴地的晚风里,那该就是最大的幸事。

看似浅显的词句,实则举重若轻地写出多面人生的撕扯感,最后化作会心一笑的释然。

作者写下这首词时,正值被弹劾罢官隐居时期,他深感“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在权力倾轧的缝隙里,在命运颠簸的旅途中,这份对淳朴人情的眷恋,成为他心灵的避风港。他看似闲适的笔触下掩着英雄失路的苍凉,将现实中的惊涛拍岸化作笔下的云淡风轻。

在这个物质丰富被科技重塑的时代,人却在钢铁森林里疲备不堪。这阙词朴素文字里藏着的生命况味,随着时间的推移,才如陈年老酒般缓缓漫上心头。

纷繁世界里觅得一方心居一一那里有翁媪相媚的亲密,大儿锄豆声的笃定,二儿织鸡笼的专注,更有小儿剥开莲蓬刹那间的纯粹欢喜。当风霜爬上人的眉梢,读到的终究是生命的圆熟与通透。

低矮的茅檐下,住着一家过得简单而真挚生活的农人,更栖息着所有渴望真情的心灵。真正的幸福不在于物质的堆砌,而在于人与人的情感联结,在于对平凡生活的细腻感知与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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