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家其实很穷,建平的父亲在建平读初一的时候就过世了。建平的父亲是小镇上的儿科医生。那个眼睛大大,一笑起来,会把眉眼低垂下来的大夫。祖上世代行医,建平的父亲出生在夏港镇,“相传禹迹所经,故名”。关于建平的父亲,很多的故事,暂且不表。
建平父亲在建平读初一的时候就过世了。留下来的老房子,三间老平房,极为普通,斑驳的墙壁,瓦楞间枯草飘零,屋脊向中间弯下来,破旧寒伧。走进大门的时候,不得不低下身子。即便像建平母亲,佝偻身子的老人,进出也要担心会不会碰了头。就这样,三间老平房,一间给了建平的大哥,一间给了建平的二哥,他只是其中的一间。
站远了看,迷蒙的雨雾中,像是某部黑白电影空镜头缓慢的摇过去,背景音乐充满了感伤的情调,最后定格在门框两侧已经风化的水墨窗上。屋里还是泥地。
阿芙不介意。
建平刚刚从工厂里回来,告诉他,同村的能人建伟要带他一起去广州卖珍珠。对,珍珠。建伟家屋后河里开始养珍珠了。建伟家盖起来小村第一个2层楼。建伟是村里的高中生,建平也是。建伟贩珍珠发财了。大家都这样说。怎么发财呢?
比如我,5岁的我,曾经在建伟家门口小河边捡到很多贝壳,红色,珍贵了。有好多,后来才知道,那是扇贝。现在人吃的大扇贝。可是那是80年代啊。农村哪里来的海鲜。建伟家有。
建平家是小村上读书最多的人家。建平很活络,带着阿芙去串门。建伟个子高大,是小村里第一个高中生。建伟见多识广,建伟的父亲是上海滩的小开,建伟的爷爷在上海滩有工厂,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回农村了。阿芙记得,建伟家一楼挂着的一张彩色婚纱照,太好看了,她自己都没有照过这么漂亮的婚纱照。照片里一个明朦皓齿的女子,最好的年纪,手挽着一个1.8米个头,头发梳的油光蹭亮的男士,绅士啊,穿的西装是短款修身的,黑皮鞋蹭亮蹭亮。女子脸上泛着红晕。阿芙看呆了。那是建伟的母亲和父亲。她想像着,自己穿上这样的衣服一定更美。
“建伟哥,带我见见世面呗。”夫妻俩一起去串门。他们是邻居。建伟很快就答应带着建平去广州。他也需要一个帮手。有建平帮衬着,他也方便,多带点珍珠去呗,香港人喜欢。
那天晚上,阿芙抱着建平的背说,平,我们挣钱了,我也要拍一张那样的照片。
建平转过身,搂着年轻的妻子,拍拍她的背,小声说,“好的,我挣到钱,一定带你去拍!”
那晚,阿芙的脸上一直笑咪咪的,她做了一个很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