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守在床边,手肘支在膝盖上,高大的背脊深深地弯曲着,透出了一股疲惫和孤寂。
他面色暗沉,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人。
敞亮的病房透着一丝阴沉,四月的天气却让人背骨有些发寒。
床边的机器有规律地响着,跳动的数值和曲线却一直没有稳定。
病床上的人脸色蜡黄,带着氧气罩,厚而雪白的被子掩到了下巴;凸起的身躯瘦小到让人觉得它即将消散,几乎看不到胸口呼吸的起伏;被褥下面牵出了无数橡胶管,边缘露出的手干枯僵硬,暴起的青筋上插着针头。
再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这个人的状况有多糟糕。
他知道她活不久了,随时可能离开,在这里仅仅是拖住一口气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早在一个月以前,医生就已经下了病危通知,拖到如今已算奇迹;现在,短短一周已经进了四次急救室,医生已经好几次劝拔管了。
理智上,他也明白拔管是正确的选择,免得病人再受折腾,拖下去折磨病人,折磨自己,也折磨医生,最后还是逃不了死。
男人撑着额头,闭上了干涩的眼睛。
“哔——!”
机器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来,急切地按着床头的呼叫铃。
走廊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几秒钟后,病床被推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病床又被推了进来。
跟进来的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布满皱纹的脸上难掩倦色,叹了口气,皱眉检查了设备,又看向男人,“别折腾了。”
男人怔怔地看着床上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许久过后,又转头盯着医生,红了眼眶却流不出眼泪。
“妈,对不起。”
男人紧紧握住老人的手,仿佛是告别。
走近旁边的仪器,他按下了红色按钮。
手里的温度渐渐地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