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我和王子德站在学校前面的天桥上,看着他们把行李装上车,一辆一辆的从我们脚下驶过。

王子德倚着栏杆,有意无意的说:“周学长他俩好像分手了。”

我哈哈大笑:“一毕业就分手的都是傻蛋。”

彼时我们大二,在这座城市浪荡了两年。我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地方,尤其是我的手机被偷之后。爸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说是啊是啊,给我多打点钱啊,我要买新手机。而对于王子德,应该是我喜欢这个城市唯一的一点,因为我在这里遇见的他。

我们是同班同学,一直清楚的记得王子德上台做自我介绍的样子。他故作幽默的说:“大家好,我叫王子——德。”气氛突然变得尴尬,我在下面捂着嘴偷偷地笑:“傻蛋。”

开始以为他是个情商极低的男孩,丝毫没有把他和暖男联系在一起。他过于理智,不近人情,不懂怜香惜玉。有女同学搬着一摞书让他帮忙的时候,他都会说:“加油你可以的!”后来我们在一起,才发现他是个很贴心的男孩。

我喜欢看电影,每次遇到恐怖的片段会吓得惊声尖叫,然后做一晚上的噩梦。和王子德看电影的时候,他会在恐怖镜头开始前一刻捂住我的眼睛,我很惊奇,他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他笑笑,不说话。后来我才知道,每次我们约定周末去看电影的时候,他都会提前去把电影看一遍,即使是部喜剧。

男生真正爱一个人,会希望为她帮她做任何事情,即使她自己就能做到。所以在街上弯腰给她系鞋带,在冬天温暖她冰凉的手,这些都是顺其自然的小儿科。世上本无暖男,直到他爱上一个女孩。

我很幸运,能成为王子德的那个女孩。

之后日子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大四,我们一起窝在自习室写论文。王子德突然说:“周学长订婚了,不是和周学姐。”

我翻资料的手停下来,说了句:“结就结呗,随份子我们算一份哈。”

王子德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开玩笑似的说:“丫头啊,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多久呢。”

“很久啊很久。”

照毕业照的时候我和王子德手握手举在面前,笑的一脸灿烂,然后定格,凝固。我疯狂的找别人合照,从今以后大家都各奔东西,这是唯一可以留住时光的方法了。王子德站在一旁笑着说:“你怎么不找我拍照啊。”

我冲他做个鬼脸,“结婚照再和你照。”

夏天是个离别的季节,我讨厌夏天。不过还好,还有王子德。

我自小过得顺风顺水,成绩也算不错,整天怡然自得,奶奶也很疼爱我,经常给我零花钱。以前除了恼人的作业外,一直觉得生活是美好的。毕业之后发现,世界好像对我充满了恶意。

我和王子德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开始了异地恋。网上说,要在结婚之后谈一场异地恋,它是对爱情最好的考验。我把这句话发给王子德,他发了个胜利的表情,说,“come on !”

两个城市离得不近,但我们每个月也能见上三四次,车票越积越厚。王子德说,以后就拿这些车票来求婚。

那次我去见王子德,下了火车没有看到他。给他打电话不接,心里慌张起来。过了会他的电话打过来,着急的说:“哎呀丫头,刚接到公司的通知,有点棘手的事情。这个周末可能不能陪你了啊。”

“没事啊,你先忙,下周见。”

“恩好,下周见,爱你。”

一句“也爱你”还未说出口,电话就挂了。我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车站里,茫然若失。

我没有出火车站,直接买了回程的车票。一个人坐着候车室里,看着面前急匆匆的人,提着大包小包走过。心里突然有些伤感落寞,这城市的车水马龙,这街上的行色匆匆,都是为了生活啊。如果生活那么忙乱,那和爱情该怎样相处。

坐了一路的火车,回到家昏天黑地的睡了一天。醒来之后看看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有些失望。突然想起当时王子德笑着对我说,“丫头啊,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多久呢。”

很久啊很久,或许很久吧。

在朋友圈看到周学长结婚的消息,点赞的很多,周学姐在下面评论说,“再见了,我的少年。”鼻子突然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我给王子德发消息说,“周学长要结婚了。”

过了一会他语音说:“本来以为他俩兜兜转转,最后还是会找到彼此的。他们那时多么相爱啊,好像没有了对方就会死掉一样,最后怎么就…怎么就各自安好了呢。”

是啊,怎么会各自安好了呢。我说:“车票攒的够多了,什么时候娶我。”

"快了。”他说。

快了是多久,我问自己。

十一长假临近,一向寂静的群里有人问了句:“大家过得还好吗?”然后大家七七八八的跑出来说话。有人吐糟工作,有人抱怨生活。每个人的心情都不一样,唯一相同的是都非常怀念在学校的时光。

小胖说:“我好想在曾经那间几平米的宿舍里睡一场懒觉,醒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

群里突然安静下来。班长说:“十一的时候去学校聚会吧。”大家纷纷赞同,不来的是孙子。

聚会那天六十多人的班级,来了不到四十个。班长举着杯子说:“天南地北的,能来这么多人已经很好了。”王子德坐在我的旁边,替我挡着敬过来的酒。小胖喝的烂醉,笑嘻嘻的说:“祝你们白头到老。”说完一饮而尽,我也喝下了这唯一的一杯酒。

我说:“小胖啊,那祝你早日找到真爱。”王子德也随声附和着,小胖摆摆手说:“爱情是别人的,我什么都没有。”

晚上走出酒店门,大家互道保重逐渐散去。王子德喝的有点多,我扶着他,去学校走走醒酒。

两个人来到操场上,周围有跑步的学生,有腻在一起的情侣。我们躺在草地上,我盯着天空看,没有星星。王子德微信铃声响了,他拿出来迷迷糊糊的看了一下。我瞥了一眼,是个女生,她说:“你办公桌上的那盆花已经坏了,我给你买了盆新的。”

王子德说:“是单位的一个女生,只是对我有点好,自己对她没什么感觉。”我只是点点头,我没有问,对她没感觉,为什么还要把她的对话框置顶。

第二天一起做火车回去,王子德先下车。我朝他挥手,他没有看我,径直朝出站口走去。那一刻我觉得我要失去他了,永远的。

火车重新启动,我又一次和有他的城市越来越远。一个人倚在窗户上掉了泪,没人看见。

后来王子德和我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不耐烦,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刚恋爱那会看到的全是优点,慢慢的缺点会无限放大越积越多。

世界上没有单纯的人,也没有单纯的感情。以前总觉得爱情只需要一颗爱着的心就够了。后来发现生活,距离,时间,各自遇到的人,都可以左右爱情的方向。赫拉克利特说,唯一不变的是改变。

相处久了之后,希望从彼此身上要的太多,早就忘了当初在一起的原因。那时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带给你,你也义无反顾的喜欢我。而现在王子德却对我说:“别人能做到事情,为什么你做不到?”

是啊,我做不到,我怎么能做到在你的办公桌上换一盆新鲜的花草?

可是你忘了吗,我能在火车上站六个小时去看你,我能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陪你熬夜聊天,我能花掉我一个月工资为你买那件你喜欢的礼物。

王子德说分手的时候是十一月,这座城市的天气还不是很冷,我的心已经寒冷起来。挂了电话回到家,开足了暖气,裹着厚厚的被子窝在床上。我开始担心,我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异常冰冷的冬天。

我和王子德回归到朋友的身份,并没有老死不相往来,偶尔会聊天通电话。那些一分手就断了联系的其实是很幼稚的事情。我们曾经是恋人啊,是最了解彼此的人。你做不到绝情,我最舍不得。

王子德和单位里的那个女生在一起了时候,我在电话里笑着说:“真好,那祝福你啊。”

王子德说:“丫头,不要再等着我了啊。”

“没有等啊,谁等你了啊。”

我是没有等你,我只是没有了爱其他人的力气。所以在我找到另一个人之前,就先爱你吧,又不会死。

我问:“你说你们能在一起多久呢。”

王子德一直笑,笑的我心疼。

家里开始逼我去相亲,我开始妥协,只是行动上的妥协。我见了太多的人,有奇葩的,也有优秀的,或许也有合适的。但又怎么样呢,我好像很固执,除却巫山不是云。

和王子德联系的次数越来越少,或许他要把时间放在别人身上,最后只剩点赞之交。

时隔一年后,小胖攒了个局,来庆祝他终于脱离单身。在饭店里再次见到王子德,只是一年多没见,竟像隔了一个世纪。

小胖在饭桌上眉飞色舞的讲着她和未婚妻的事迹。末了看了一眼我和王子德,饶有兴趣的说:“世界真啊真奇妙,聚会那次我还是个单身狗,而现在你们两个也成单身狗了。”

我看向王子德,他冲我微笑了下,一如少年。

有些人洒脱可以潇洒的转身。有些人不行,他们执着,重感情。爱情和生活一样都不会一帆风顺,都要努力和成长,我还是相信多年感情的相爱无论发生什么,兜兜转转都会找到彼此。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一切都会好的。吸烟有瘾,而爱你如命。

王子德再一次牵起我的手,竟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和你在一起有时候觉得很累,但是不和你在一起感觉更累。”

还是最初的爱情美好,和一个人一起从校园,到社会,最后到结婚生子,是件多么伟大和浪漫的事情啊。世上千千万万的人,总会有这样伟大浪漫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问王子德:“这回呀,你说我们能在一起多久呢?”

“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谁先分手谁是傻蛋。”

小胖曾经说:“我好想在曾经那间几平米的宿舍里睡一场懒觉,醒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在。”而我想象着,未来在那个属于我们的房子里,每次醒来你都在。谢谢你在。

都说校园时期的爱情大都撑不到最后,时间一长就会是在彼此消耗感情。其实恋爱免不了磕磕碰碰,我嫌弃你这,你在意我那。只要彼此了解,沟通,两个人坚持一下,就都会好的。这不是死撑,这叫做磨合。

再也不问我们能在一起多久了。喜欢是执子之手,而爱是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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