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慢些走，排好队！"那个沙哑却温暖的声音，曾像晨钟暮鼓般准时回响在梧桐树荫下的十字路口。每当放学的铃声摇碎午后的阳光，总有一位身披红马甲的老人守在那里，用布满皱纹的手为我们筑起一道安全屏障。
肖爷爷的银发总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红马甲被洗得褪了色却永远整洁。他握旗杆的手上布满老年斑，指挥车辆时却像交响乐指挥般充满力量。夏日正午的柏油马路蒸腾着热浪，他后背的红马甲总晕染着深色的汗渍；寒冬里呵气成霜，冻得通红的手仍稳稳举着警示牌。有调皮男生蹦跳着闯红灯，他会急得跺脚："小祖宗哎！"转眼又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水果糖，叮嘱要遵守交通规则。
那个暴雨滂沱的清晨至今在我记忆里滂沱。天地间挂满银灰色的雨帘，梧桐叶在狂风里打着旋儿。肖爷爷单薄的蓝色雨衣早被雨水浸透，紧贴在佝偻的脊背上，雨水顺着花白的鬓角汇成溪流。他像棵扎根的老树伫立在水洼中，红色指挥旗在雨幕里划出坚定弧线。忽然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在湿滑的路面踉跄，眼看要栽进车流，肖爷爷箭步冲过去揽住孩子，自己却重重磕在路牙上。我们慌忙扶他时，他还在安慰哭泣的女孩："妞妞不怕，爷爷在这儿呢。"
去年深秋，路口突然换了位戴眼镜的年轻志愿者。听妈妈说肖爷爷的子女接他去南方养老了。那天放学后，我们几个孩子不约而同驻足路口。暮色中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恍惚又看见那个熟悉的红马甲身影在车流中穿梭。如今每逢雨天经过这里，我总会想起那件湿透的蓝雨衣，想起他摔倒时怀里紧护着的书包，想起他口袋里永远揣着的、要分给孩子们的薄荷糖。
在这个车水马龙的路口，红马甲换了一茬又一茬。有时是系红领巾的初中生，有时是挎菜篮的阿姨，那抹跃动的红色始终在晨光暮色中流淌。他们或许不知道，有位老人曾在这里把七百多个日子站成永恒的雕塑，让"注意安全"的叮咛化作年轮刻进我们的记忆。每当汽车礼让的鸣笛声响起，我总觉得肖爷爷就站在时光的彼岸，守护着所有奔向未来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