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烤大地的太阳终于放下了它的威严,让我在燥热的下午有了喘息的空间。坐在白色的藤编座椅里,斜阳插进两道厚密的月白紫窗帘间的空隙,从我的右手边,打到摊在手上已经褪色的日记本上,连同我的影子,在左边洁白的墙上涂上昏黄的剪影,怎么抹都化不开。
我看到多年前的傍晚,几个女子在蜿蜿蜒蜒的乡间田埂上,悠闲地走着,太阳快要落山了,田中的莲叶、荷花上,映着婀婀娜娜拉长的身影,不断变换着角度。那是她们的饭后散步。整个夏天,我都在那里。
乡间的派出所,总是百无聊奈。没有我可以参加的休闲和娱乐。像大多数中国的乡镇一样,这个镇也呈现出新旧不同的景象来。两条南北相并的街道被一排排四五层楼房间隔开来。一条是整整齐齐的新街,一条是被岁月斑驳了的老街。新的街道上,谈不上繁华,但竟然有双星的专卖店。这让我着实吃了一惊,在google的地图上还有标识。老的街道上也不尽是暗淡,还有一间间装修过的门店,卖花花绿绿的窗帘,在一片灰黑色主调的木质瓦房区里格外醒目。走在石头铺就被磨成坑洼的街道上,总有一种错乱的感觉。
第一次来这里,到了已是晚上,看不清外面的情况。我坐着所里出警的车子,要从小镇的北端横穿过新街。三三两两昏黄的路灯照着街道,一棵黄角树横在路的中央,迎接着我的到来。我好奇地张望窗外,派出所并没有在镇上的中心位置。穿过小镇行了一段,像是出镇的方向,车子便拐进了一条幽暗的小道,到了一个院落里。
周围的空气里还散发着夏日的余温,温温热热的。我不知道自己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兴奋代替了忧虑,充满着对未知的好奇。我拿着不知装了什么的大包,额上渗出密密的汗珠。司机一手帮我提了重重的行李箱,一手打着电筒,沿着一条更幽深的水泥板路往前走。他热情地介绍说:“刚刚我们停车的地方是老派出所,现在废弃了,只是有部分人在上面住。前面是我们新建的房子,所长说了,今天你就住值班室,明天再安排。”我连忙说着好。两旁的草掩埋了路的一半,脚背碰到了草尖的露水,凉凉的,我小心地跟着,很怕踩到在路上打盹的蛇。(后来我真在草丛里开到游走的蛇,吓得我一叠声尖叫,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开,还惹得他们笑了好久)。
走了100米,司机停了下来,一道铁门横在左边。他大声地喊了两声,值班室里出来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这人姓黄,今天他值班。透过房里射出来的白光,黄浅浅的笑了笑,说完欢迎的客套话,不自主地感叹:呀,你终于来了!他是不爱笑的,但做事非常踏实,我走后没多久就调走了。司机交代了所长的安排,我住进了一间有空调的值班室(后来知道,这是最好的住宿了)。
在温凉的空调屋里,我逐渐镇静下来。我来到了一个小镇的派出所,即将在这里度过一个夏天。现住在一个没有洗脸池、狭窄而又潮湿的小房间里,周围一片蛙鸣狗吠,才感觉到了些些奇怪。习惯了学校寝室唧唧喳喳的说笑,万籁俱寂的夜晚让人感觉如此不真实。兴奋、期待、担心一齐袭上心来,啊!我要在这里度过这个夏天,这个夏天,这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