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儿的乳名就叫雅儿,是荀启在许多个夜晚深思熟虑,千挑万选之后决定的。但因为是个女孩子,婆婆一直没能满意。当然了,所有的不满意都是针对范玉的,疼爱关怀还是给了雅儿。
这一点对于范玉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很多时候都在考虑自己回来的意义,回来干什么?就是为了受尽婆家的气?她不爱荀启,更不爱这个家中的任何一个人,为何还要回来尽心竭力地迎合他们。
是复仇吗?不,对范玉来说,仇恨什么的早就成了过眼云烟。
难道只是想为了更靠近郑公子而寄人篱下?更不可能,郑公子已经是她不想去想,更不愿提及的往事。
也许就是那天醒来,仿佛如重生般崭新的身体,崭新的心情,她看到的天空比之前更明亮,听闻到人声鸟鸣便忍不住去窥探这个世界。
她想到的第一个人,名字还未记起,可音容笑貌先浮现于脑海的,就是荀启。他住哪里,那条巷,哪户人家具体记不得了,但一到长安却能自己摸着路走到门前,扣门呼出屋主,果然是他。
这是怎么了?她范玉应该不会再愿意见到他的呀。
更意外的是,荀启也无言中任她靠近。
他第一次怀抱住这块温香软玉,沉默了好久好久,不知是在窃喜还是在忏悔。
范玉也服服帖帖地吻上了他的脸,这男人一低头,眼神里尽是落寞。
她笑问:“我把自己都给你了,不好吗?”
他闭上眼,吻到她额上,轻叹:“你本不属于我。”
“那又如何,你无意也好,有意也罢,都让你夺来了。”她仍只是笑,不轻不重,没有喜悦也没有哀伤。
荀启憋到喉间的那句对不起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深夜里该睡去的都已经睡去了,枕边的美人儿连呼吸都心甜心甜,与她共赴巫山云雨对于荀启来讲,并不是一件纯粹快乐的事,太多过往要被搅沸,过去的种种现如今都已是他的惭愧。
这夜过后,天光微微亮的时候,一宿未睡的荀启看着范玉慢慢醒来,一睁眼,一见他,她的脸上便是说不清欢喜忧愁的笑容。那时,她的声音,她的态度,她所有的一切都像一根针,深深地反复地扎着他。
因为这种温柔如真似幻,真的部分,她绝不会给予自己,假的,伪装出来的,怎么能安然接受。
太阳还未升起,窗外房内氤氲起一种不曾察觉的尴尬氛围。
范玉翻个身,喘了声酥酥的懒腰。枕边乌云也被她伸到耳边的手拨散了。
“你怎么醒了?天还没亮。”他问。
她哼唧一声,又侧身睡了过去,并未理会他。
时间迈出清晨,院子里基本亮了,天却阴白阴白,白的发亮,还在下雨,毛毛雨,冷嗖嗖。
卧房本就采光不良,窗口进来的光惨淡惨淡,照得荀启眼睛痛,痛得红了眼眶。
他半坐在榻上,看着床尾层叠柔曲的被面,这一床暖被他盖了这么多年,被面上都有了补丁,何时闻到过其他人的香味。
正当他兀自出神时,一旁的人儿悄悄伸过手来,一把揽过他,重新伏回了被里。他惊道:“怎么了?”
范玉笑嘻嘻:“我看你光坐着不睡觉。”
“睡不着。。”他低下声音去。
她贴身俯到他耳边,轻轻嘬咬起他的耳朵边角,害得他浑身一激灵,瞬时体内又腾起一股门劲儿开始撮掇。
她嬉笑着,喉咙里呼出的热气卷袭到他的脖颈,说不出的暧昧舒适。两人随即又是一番亲热,虽不至昨晚灯暖炉热,一点便着的地步,但依旧攒足了甜蜜,真好似一对眷恋多年终成正果的恋人。
歇息片刻,两人整理收拾好自己,给家中父母敬茶去了。
荀母见到她,不悦的表情明显敷在脸上,说了点客气不算客气的话。
例如:“要不是你,我家儿子早就跟天雪成双入对了。”
范玉谁的脸色都没看,直接答道:“天雪若是有情,也就轮不到今日的我了。”
荀启悄悄拽住了她的手,让她别这么讲。
荀母听了怎肯罢休,怒道:“好你个小妖孽,勾引我儿子不够,还要诽谤污蔑丞相千金,小心我立刻送你去官府!”
她回应道:“为何不找郑氏夫妇来对质?好让你看看谁才是在作孽!”
这么一说,荀启急了,由先前的不解释演变成了瞒骗。
“你们都听我说一句!”他夹在中间道:“总之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陈年旧事好翻出来说的!这么平平稳稳过下去难道不好吗?”
“好什么好!我说儿子你怎么会想着让这女人回来的?”荀母心如刀绞。
范玉冷笑道:“到现在还不好好想想当初到底是被谁说昏了头脑让你儿子娶了我。”
“够了!”荀启没遇到过比婆媳还心烦的事,只得唱了黑脸,把这两人劝了回去。
婆媳会面不欢而散,又到了一日之昏,从荀母那里回来,他还在想着怎么跟范玉谈谈,没想到她像个没事人,哼着小曲儿梳着头发,见他回来了赶忙举着木梳,小跑到面前让他看看自己新编的发髻。
小夸了两句,他问起来:“以后跟我娘吵起来的时候能不能让着她点?”
范玉点点头,爽快答应了,还主动赔了不是。这简直顺利地难以相信,荀启没了话,直直盯着她。
“怎么了?”她放下梳子问道。
他摇摇头,整了整她头上的银钗,苦笑一阵。
女人这么乖顺,他心里头倒是一阵凉,范玉心里什么都没有,宁愿空着也不愿放他到里边。
往后,范玉倒是不再顶嘴了,而且家里大小事务都开始接手帮忙,喜乐哀悲的变化在她身上没有体现,就好似她单单只是外来寄住而已。
没有人再能了解他们之间的故事,只有范玉独自一人立于大河边,回想起过往,轻叹一句:“缘,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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