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是任谁也改变不了的自然规律。这不前段时间，与友人约茶时，他就提到他父亲买墓地的事。原来，他的父亲随他去陵园看了，没过几天，就告知他已选好墓址，付了定金。
听完友人一席话，在感佩友人父亲开明、坦然之余，也意识到我的责任。父亲年过九十，虽说现在依然健在，但终有“百年”之时，于是给父亲买块好的墓地列入了我的计划。
可是，数月过去，我还是没有寻找到合适的由头向父亲提起，总觉得难以启齿。父亲陈治民的一生充满艰辛：五十年代北大地质系毕业的他，分配到湖南地勘局405地质队，投身湘西野外找矿四十年。退休后，他才随我移居长沙。父亲平素安静，不喜群体活动，这与他在崇山峻岭工作数十年分不开。我实在不愿再伤害或刺激不善言谈的父亲。
我有意采纳友人建议，不与父亲商量而悄悄购买。但表姐说这事还得老人家自己满意才好。于是，作为独生子的我，就怂恿妻子代劳，并许愿包做一个月的家务，可她就是不上当，还扬言：“得罪老爸的事，我不干！”
苦思久虑，我又生一计。我将某陵园的宣传单放进了父亲每日必看的晚报报箱。可几天过去，父亲仍无反应。我别无他法，决定“铤而走险”。
那天午饭后，我端着茶杯递给坐在沙发上的父亲，说：“爸，跟您商量个事？”
他奇怪地看着我说：“么事？”
我犹豫了一会，说：“您看啊，这房价每年都在涨。墓地也是一样在涨价。我想给您选一块墓地，看您有什么要求和想法？”
我正后悔后半句的声音不够大时，忽然听到耳背的父亲说：“么子，又要买房子啊？”
我低勾着脑袋，不敢正视父亲即将喷射的愤怒目光，又大声慢速地说了一遍。
许久，父亲微微笑道：“这事哦。上回看到报纸里夹的广告，我就想跟你们说。”他略显激动地示意妻子也坐过来，平和地继续说道：“我跟你们讲啊，活在当下，我很愉快。我死后不要墓地，火化后，把我骨灰分别洒到原籍武汉的长江和湘西的崇山峻岭里去！”
看我迷惑，见妻不解，父亲又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死后，不要入土，把我骨灰分别洒到武汉的长江和湘西的崇山峻岭里去。听到没？你们不要违背我的意愿！”
许久，我噙着湿润的眼睛走到阳台，眺望远处青青的岳麓山，脑际里久久回响着父亲那熟悉而陌生的乡音，豁然敬佩父亲平凡的伟大和心灵的纯净。
文/陈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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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