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兰花与蛇信
凌晨时分,冯磊的车,驶入望江楼小区。小区里,除了偶尔一两声虫鸣和车轮与路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万籁俱寂。
下车之前,冯磊打开车顶灯,再一次借后视镜拢拢头发。虽然灯光昏暗,但冯磊几乎可以肯定,后视镜里,定有一个头发纹丝不乱的男人,朝着他,露一脸满意的笑。
刚下火车的冯磊可不允许自己蓬头垢面地出现在叶青面前。
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车里探出头来,冯磊一眼看到路东侧二楼的阳台上,那盆一叶兰正在风中招摇,心里顿时像是被蚂蚁咬过,酥酥的。叶青对冯磊说过一句含义丰富的话,只要浩浩不在家,我就会在阳台上放上你送的一叶兰。
这个小女人,一直是冯磊心头盘旋着的一条小蛇,时不时的,就会朝着冯磊吐一吐能要人命的蛇信子。而冯磊,明知会飞蛾扑火毒汁浸心,也会毫不犹疑地扑上前去。无数个暗夜里,冯磊反复盘查这段情感,都觉得当初不管不顾地爱上叶青,乃是一种自己根本就无法脱逃的定数。
这次去杭州出了趟长差,一晃,竟有大半年没见着叶青。想她。真想啊!
爬到一楼半的时候,冯磊悬在腰间的手机欢快地唱了起来,把冯磊吓了一跳。还好,才唱一句“我在仰望,月亮之上”就偃旗息鼓了。不用看,冯磊就知道打电话的是老婆苏如辉。大概也只有苏如辉这个上海女人,才会精细到打电话时连音乐铃声也舍不得浪费。这个点,苏如辉不好好睡觉,打电话干嘛?
放往日,冯磊会马上给苏如辉回拨过去,然而,此时的冯磊,眼中心中只有二楼那个叫做叶青的小女人,怎能容许苏如辉和她的电话忽然横插到两人中间?便想也没想,摁下了关机键。
到了二楼,冯磊腾出一只手来,按了门铃。叶青本来是要给冯磊钥匙的,但冯磊没要。叶青也没强求。
叶青哪里知道?冯磊不要钥匙的真正原因是,他太喜欢叶青给他开门的那个刹那了,娇小的叶青,彼时定会欣喜若狂地连鞋也不脱就跳到他的脚背上,然后踮起脚尖来,先是小鸡啄米般一通乱吻,然后才是意味深长的长吻。
就这个刹那,和这个刹那之后的小动作,总能给冯磊一种错觉,感觉自己跋过了岁月的绵长风雨,成为了青葱岁月里那个害羞的初恋少年,而叶青,则是那个总让冯磊的心如小鹿般乱跳的邻家小女孩。
他喜欢这种时光倒流的感觉。带着青涩,又带着点新鲜与刺激。若是他拥有一把叶青家的钥匙,可以随时进出叶青家(当然前提是阳台上必须有那盆一叶兰),这种让冯磊欲罢不能的感觉,可能就会荡然无存了。
所以,冯磊很是享受按门铃的那个瞬间。虽然,门铃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凌晨,显得有些冒失与鬼祟。不过,这些,在冯磊看来,是可以忽略的——要知道,一进门,他就会将叶青拦腰抱起,狠狠地摔到沙发上,然后,和叶青一起营造一场狂风与暴雨的呀。
旅途的劳顿加上长达6个小时的缠绵,冯磊不觉搂着猫一样温顺的叶青睡沉了过去。
醒来时,冯磊摸摸身侧,空的。忙下床四处寻找,客厅里,叶青正陷在冯磊带来的大包小包中抽泣。
冯磊心中奇怪,抢步上前,一把搂过叶青瘦削的肩:“这些都是我给你和浩浩买的礼物,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呢?”
循着叶青的目光看过去,冯磊发现了那件紫罗兰的丝质睡袍。冯磊立刻明白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饶恕的过错。这千挑万选的,怎么就给叶青买了苏如辉的尺码呢?这个过错,会不会被叶青解读为一种暗示?
冯磊正笨嘴笨舌的找词哄骗叶青,门锁忽然噶达一声。都以为是对门的,不想门却猛然洞开。
光线夹带着灰尘一下子就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