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小圆满

飞机到达泰国的时候是晚上七八点，第一次一个人去异国他乡，包裹在不同肤色的人群里顺着不同的完全不懂的语言慢慢向前。

泰国的女孩子和中国女孩子美的不一样。虽然都是亚洲人，但总觉得里面带入西洋人的深邃，肤色稍暗，眼窝深陷，深而整齐的双眼皮，睫毛在侧面拢成一个弧度，鼻子高却不过分大，身材却不像西洋人的高大，娇小玲珑的，冲你笑的时候一股灿烂的少女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第一次看到那个接机的女孩子的时候，她就冲我笑，招呼我过来。

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来自泰国的热情。

明明是一月份，广东也该刮着阴风下着冷雨的时候，泰国一派安详，二十八九度的温度，穿着短袖擦着防晒霜吹着风扇，还要专门跑去711买冷饮。说到这个必须得赞美一下泰国的711，太全了什么都有，价格还便宜，开的到处都是，每个街道转角或者住处百米内一定会有那么一家711。在进行三天的集体训练的时候，没有别的娱乐项目就和一样来自中国的Janice跑去逛711。在711第一次喝了泰国的牛奶，泰国的牛奶奶味很浓，导致有一段时间天天喝牛奶，后来去到自己学校的时候，一起住的室友去超市都给我带大罐装的牛奶。还有小包装的麦片，泡起冰牛奶来在夏天起来一身汗的早上，一身爽快。

过了那三天的集体训练，泰国的小伙伴就把我们送到各自的学校去了。我是唯一一个去教中文的，大家都是去教英文的。但是后来有一个中国的男孩子和我说他去了也被叫去教中文了。听说有的泰国学校是自己也会开中文课的，对中文还是比较重视的。我的学校其实比起别的同期的志愿者其实算是好的，比我的预期高太多了。因为当时面试的时候面试官问我，如果学校偶尔会停水停电怎么办，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自己心理就已经给自己写了一个比这个更低的底线了——也许是会没有水也没有电的。但是来到学校的时候吓了一跳，别人的小学老师办公室有空调有wifi，学生上课还有投影仪，有电脑室。比起我自己的小学也不差了，虽然是十几年前的中国城区，但是泰国一个县城的小学能做到这样也真的很不错了。

一开始我还没有自己的办公桌，坐在图书馆的桌子前说不出的尴尬，后来有个同办公室的老师把我领到一个空桌子前，放下东西才觉得老师的身份好像已经落在我的肩头上。

其实工作不太忙，大部分时间没有课的时候就在办公室坐着，升旗仪式的时候被副校长教了几句简单的泰语介绍了自己，就在办公室待着了，第一天没有课，从第二天开始就要教他们一些简单的中文问候，数字之类的。下课的时候孩子们蜂拥而至，语言不通所以一开始面面相觑，他们去书架上拿英文书让我念给他们听。后来这些孩子就围着我的办公桌坐在地上了，仰着头看我。记得副校长和我说，泰国的学生特别尊重老师。第一天他们让我出去看他们玩排球，就在图书馆隔壁的运动场，他们就从图书馆搬了椅子让我坐下看他们玩，和他们说话他们坐在地上，而我还是坐在椅子上的。在课室上课的时候，学生是不能穿着鞋子进教室的，虽然在泰国其实进室内都不能穿鞋，一是干净，二是天气炎热，光着脚踩在地砖上其实比较凉爽，但是老师进出教室却是不用脱鞋的。家长每逢节日都给老师送很多的礼物，和我同住的其实是一个本校幼儿园的老师，冰箱里时常是满满当当的，吃都吃不完。

虽然尊师重教这一点看着非常乖，但是他们不乖的时候比起中国的熊孩子毫不逊色。他们下课时间就在走廊疯跑，或者在教室里上跳下窜，哇哇乱叫。上课前的五分钟我会开始走去教学楼，他们叫我带着可爱的口音，踢澈（主要是个音调哈哈）踢澈的叫了一个月。我上课的时候都有班主任帮我看着孩子，但是有时候老师不在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了。因为六年级要考升中考，所以我只教一到五年级，孩子越小上他们的课越痛苦。语言不通你让他们安静他们也不能理解你的意思，听不懂的时候就在下面叽叽喳喳的说话。有一次上课铃刚打有个女孩子就被一个男孩子弄哭了，我打了那个男孩子的手掌心他还是嬉皮笑脸的看着我，真是看得我怒火中生，但是又不能打骂，一股闷气就这么闷在胸口。那边女孩子还在抽抽噎噎的，恰好那天上课本就想着要玩游戏教数字，带了一袋子糖果，语言不通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给她塞糖果抹眼泪。那天上课实在是太吵了，我随便找了一个正在说话的女孩子的桌子拿着教鞭（其实是一根略长的棍子）啪的重重敲了下去，班里顿时就安静了。结果那个女孩子被吓哭了，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哭。我只能又掏出糖果去安慰她。

其实去做过老师了，才觉得老师实在不容易。虽说老师们每年有两个长假，但是平时劳心劳力真不是嘴皮子上下碰单纯讲讲课就行的活。上课那段时间时常下课后声音都发不出来，喉咙烧着一样的疼。

办公室里有一个很可爱的小胖子，放学后没出去疯跑，老是跑到办公室找老师聊天。学校的老师告诉我他想当一个女孩子。他喜欢可爱的东西，喜欢用snow加上可爱的图案拍照。我说我喜欢杰尼龟，临走前一天他就秘密地画了个四不像的乌龟给我，写贺卡给我还把单词写错了，涂改液涂了一层又一层。

学校三年级有一个瘦瘦的女孩子，眼睛大，头上扎一条冲天辫。有一次中午在学校饭堂吃饭，完了去买个雪糕吃，然后看见她也挤在同学堆里挑雪糕吃，我就随手请了她一个。后来她就老来找我玩（想想小孩子真好收买），路过她的教室门口也叫我，下课了就来着另外一个她的好朋友挤在办公室的窗边看我，以为我看不见，我突然转头看她，她就拉着她的朋友迅速藏到窗台下，露出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

泰国的食物大多都是辣的，他们所谓的不太辣对我来说就是很辣。又一次出去聚餐，是学校年纪最大的体育老师请的（五十多岁的体育老师，真的老当益壮哈哈）。其中一个老师和我说，尝一下这个汤，不是很辣，我尝了一下，辣的勺子都拿不住。因为这个，来泰国学的除了谢谢你好，就是“辣不辣”和“不要辣”。因为我不吃辣，学校饭堂的阿姨会专门给我留一份不辣的。我都不好意思出去711买东西吃，而且留给我的分量出奇的大，我每次去倒都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泰国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辣的，有些还是很好吃的，于是我第一个星期去泰国胖了四五斤。711便利店门口有付一泰铢就能称体重的机器，看了一眼体重我回去就和我室友说我要减肥，结果她问我胖了多少，我告诉她她就笑，后来体重回来了，她还是和其它的老师说我吃胖了，还老问我现在多少斤了。

我也很绝望啊。

我室友是个皮肤有些黑，眼睛大嘴唇偏厚的小姐姐。一开始看见我的时候，她不说话也不笑，我还以为她是个很严肃的英语老师，那种很严厉不苟言笑的那种。但是她笑起来反而有种一股憨厚的感觉（哈哈）。她有一个上小学的儿子，在离这个城市不到两个小时车程的另外一个城市，她问我想不想要找男朋友，我说现在没有很喜欢的男孩子，然后她就叹了口气说她想找一个。她似乎是个未婚妈妈，带着儿子和家人一起生活。她和家人视频，把我叫过去，然后隔着屏幕和那头的她的家人打招呼。晚上她睡的很晚，或者有时候我觉得她都不用睡觉。学校给我弄了一张太大的床，她睡的地方就变的逼仄，我不好意思，我说睡过来也没关系，她就说不用。有时候她要回家凌晨四五点的时候才回到房间，我眯着眼睛看见她去浴室洗澡，又模模糊糊地睡回去。因为她是幼儿园老师要去的早一些，而我每天早上都要坐着她的摩托车去学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她侧着身子还在玩手机。

我觉得她的作息时间实在是太神奇了。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休息，一晚上不睡第二天还能神采奕奕地上课，真是世界未解之谜。另外她喜欢看一档讲泰国人去韩国整容的节目。她说韩国整容太厉害，好多泰国的男男女女都喜欢去韩国整容。

泰国妹子喜欢把眉毛画的很浓。一开始很难接受这种过于浓重的妆容，看多了之后就发现还挺精神的。室友每天起床都要化妆戴上夜市上买来的各种有些夸张的耳钉然后去上课，而我总觉得化妆是不是显得太妖艳贱货了，于是就素颜了整整一个月（其实就是因为懒）。我在没有冬天的泰国就用皮肤对着太阳一个月，拍照的时候，黑得和那边的小孩没有什么区别了。

晚上室友和她的朋友，其实也是学校的老师会带着我去夜市逛街。泰国的夜市很繁华，什么都有的买。记忆深刻的就是那个椰子沙冰还有那个放椰蓉的椰子煎饼，椰丝很足全都摊在饼里，虽然小姐姐试图教我记住那个名字，可我当时学不会现在也记不得了。除此之外还有化妆品和分装的香水，我一直觉得我的小姐姐是个不老的少女，她会和我一起去挑小包包，夸张的耳环，给我买一堆乱七八糟好吃的，在人流中握着我的手穿梭，一想起她七八岁的儿子和她的三十岁我就觉得恍惚。那个时候夜幕下的灯火辉煌，人声沸腾，伴着食物煎炒炸蒸的烟气，我跟着她们，看着她们兴奋的背影，觉得生活就是这样热闹又平凡，岁月就在这些里面慢慢慢慢走，我有一天会变成她们，她们又会走到更远的地方去。就像我们即将分离，又将遇见更多更多未来的曾经。

集市的东西真是出奇的便宜，学校的老师下班了自己进货去夜市摆摊，我那时在那里买了几件内衣，加起来也不过五十元左右吧，还是好几件。结果出奇的好穿，还有那时在夜市买的衣服和裤子现在回国了还是觉得很好穿。六元一份的芒果糯米饭还是没有来的及吃。

学校的副校长总是很热情，每个周末都问我有没有计划，说要带我去隔壁府玩，或者就直接带我去吃好吃的。我记得那个时候有个炸青蛙吧，真的还挺好吃的。副校长是个有趣的阿姨，看着大概三四十岁了，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在家养了我记得是三只狗，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过着自由自在晚上爱去哪就去哪遛狗陪父母的生活。我曾经问她放学了老带着我玩她的孩子怎么办，她就笑着说她没有孩子，因为工作很忙，所以不结婚。她很喜欢她学校的孩子，她教我怎么说泰语的可爱，因为我说孩子们可爱就笑得很开心。

说实在的，在这个学校我并没有三下乡的感觉。孩子们都有facebook，我第一天去的时候就被问了。泰国社交软件习惯用line但是中国市场没有line我也不知道怎么弄，于是就靠fb自带的聊天来联系。有个学生加了我的fb后天天给我发个hi，我回复之后就没有后文了。她们也喜欢韩团明星，我竟然认识到几个BTS和GOT7的小学迷妹哈哈。

因为是异国他乡，现在说起来很开心，其实一开始并没有那么好适应。中国和泰国还是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的。泰国的厕所是用水枪的，这让一个从小用纸巾擦屁股的人非常难适应。第一次的时候觉得太尴尬，等到后来在泰国炎热的天气里终于觉得凉凉的挺好的，而且还干净。另外就是泰国人一天洗两次澡，因为天气热晚上睡觉会出汗所以一天会洗两次。我就很不喜欢早上洗的那次澡，因为小公寓里没有热水，泰国好像也不太需要热水澡。虽然冷水澡非常醒神比咖啡管用的多，并且身上黏糊糊的实在不舒服，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刚从被窝出来暖融融的身体突然接触到冷水的感觉，每天的早澡都洗的像打仗，赶紧洗完穿衣服。他们室内不穿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室内就干净。穿着白袜子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回去洗袜子袜子底下就是黑糊糊一片。

也有很贴心的细节。比如买矿泉水会给你吸管，长长的，女孩子涂口红就不会粘杯，市场卖的的食物都是装好在塑料袋子里，不会给你饭盒，回去要找自己的盘子和碗装起来吃，这样比较环保。

去的时候恰好还在泰国的国丧。不得不说泰国人对他们的国王太尊敬了。平时不说泰国王室的闲事，随处可见的简易祭坛，摆着国王的大画像，满街的黑白绸条。公职人员上班只能穿黑白蓝。因为老师也算公职人员，于是我在泰国除了自己出去旅游，穿了整整一个月的黑白蓝。

除了在学校之外也有和朋友去曼谷玩，做了泰式马杀鸡感觉也就那样，回国之后觉得不如中国推拿来的带劲（……）。去了各大商场逛街，并没有觉得和香港澳门有什么很大的区别。商场里的美食区价格就不那么亲民了，和国内的饭店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中国游客多想着要宰一顿的原因。好处还是有的，美妆的色号特别全，导购小哥哥还会讲中文，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中文给我推荐口红。逛街的时候买到了两支老缺色号的Mac，恰逢3ce打折就买了当时超喜欢的一个砖红色，其实也不是很砖，薄涂特别少女。结果别的志愿者也来曼谷了，非要去蹦迪跨年，但是作为一个相对保守的中国少女（……）和另外一个要和男朋友视频的妹子（……）选择了回酒店睡觉。结果和我们一起的照顾我们的缅甸小哥哥第二天也没睡几个小时吧就被我和另外一个女孩子拖起来继续逛街了哈哈。

说起来这个缅甸小哥哥长得特别中国人，他不说我都不知道他是缅甸的，和另外两个女孩子一起在悉尼念大学，一起来参加埃塞克的，满嘴甜言蜜语，每个女孩子都是公主，见到我和Janice的时候就说是来自中国的公主，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除此之外，还有马来西亚公主等等等等，国家名我给忘了。分配的时候比较可怜，分到的学校据说一个班只有五个人，学生还敢欺负他。正在学中文，喜欢听中文歌，教女孩子叫“小妹妹”，我们还教他读“撩妹”，说他整天就是撩妹。不过其实又是个好人，但是满嘴跑炮，临走的时候说一定来中国来广州来找我们玩，谁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呢。

回国的路上的士还在高速公路上跪了，司机就在曼谷的烈日炎炎下修了一个多小时，还哼着歌，我问他好多次能不能另外帮我找辆车，他就说他可以的然后一次一次的修再一次一次看着那个塞子从车盖里飞出去。后来他问我什么时候的飞机，让我直接在高速公路上拦辆的士。我当时的表情估计就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但是我还是伸手去拦车了，更加难以置信的是我竟然能拦到车了……于是就这么解锁了“高速公路上拦的士”的成就。

不知不觉写了五千多字，其实这个后感只要八百字的呀。这篇东西写的完全没有逻辑，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唠唠叨叨地就写了五千字。我一开始问自己，为什么要自己买机票甚至可能要自费伙食来参加这个活动，那时我告诉自己寒假不要蹲在家里无所事事，出去看看也很好。但是现在看着这里满满当当的五千字，还有好多没有写上的东西，我就觉得其实有很多东西不能单单用人民币和换来的物质去等价计算。有很多印象深刻的东西，室友小姐姐在视频里和我妈妈说她当我是她的妹妹，我在泰国过的第二十个生日，朋友们从711买来的小蛋糕上插的那根简易的蜡烛，那个简陋的惊喜和就着夜色和昏暗的灯光唱的生日快乐歌，陪着我专门去711的隔壁小姐姐还有泰国GOT7的饭头子（并不是）说要带我一起去fm。我本来想写的很抒情，但是记忆太多，感慨也很多，开心的太多，不管有没有人能认真读到这里，我还是这样写了。写给那些有缘看到这里的人也写给若干年后的自己。

为什么是小圆满呢？

因为不是大圆满呀。

你看人生那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