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鄢陵之战前

公元前576年,也就是周简王十年。

楚共王看到宋、郑两国又依附于晋国了,就命令公子侧率兵讨伐郑国。

郑国一看势头不好,就又背叛晋国,依附于楚国了。

晋厉公得到这个消息后,也大怒,召集诸大夫商议讨伐郑国。

晋上卿栾书虽然执政晋国,但是三郤势力很大,擅权专政(虽则为政,而三郤擅权)。

哪三郤?乃是郤錡、郤犨、郤至。

郤錡为上军元帅,郤犨为上军副将,郤至为新军副将。

郤犨之子郤毅,郤至之弟郤乞,都在朝中任职为大夫。

注:1.【晋厉公:姬姓,晋氏,名寿曼(《左传》作名州蒲),公元前580年-公元前574年在位。晋景公之子。】

2.【郤锜:姬姓,郤氏,名锜,因封于驹,号曰驹伯。春秋中期晋国卿大夫,"三郤"的名义上的领军人,郤克之子。

早在郤克刚刚出道时,郤锜就随父亲参加了晋楚邲之战,表现中规中矩。

前587年,郤克死后,继任为郤氏大宗的宗主,为晋下军佐,与同为下军的赵同关系紧张,郤锜联合正卿栾书,欲废赵同。前583年,赵氏内乱,赵庄姬告赵同、赵括谋反,晋景公询问栾书、郤锜,二人串通一气,诬陷赵氏谋反属实,晋景公屠杀赵氏于下宫,史称"下宫之难"。赵氏灭族后,卿位留下较多空缺,郤锜安排其堂弟郤至为新军佐,郤氏之势大增,引起了栾书的猜忌与不满。

前577年,郤锜、郤至二人联手将叔父郤犨拉入八卿,为新军将,三郤正式成型。

此时的郤氏家族实力鼎盛,诸卿皆惧。

郤锜为人强横,为臣嚣张,使郤氏成为晋国怨府,尤其是正卿栾书与郤锜之间的矛盾已是一触即发。

前575年,鄢陵之战,晋军大败楚军,三郤自以为立下盖世奇功,其煊赫不可一世。

前574年,中军佐士燮死去,郤锜升任中军佐,与中军将栾书的权威只有一步之遥。栾书坐立不安,设计陷害三郤,言三郤欲废晋厉公而立公孙周。晋厉公乃派遣胥童等人率领刀斧手屠杀郤氏,三郤在这次政变中尽皆殒命,被晋厉公陈尸朝堂,郤氏家族轰然倒塌。】


伯宗为人,正直敢言,屡次向晋厉公进言,说:“郤氏家族庞大,势力强盛,应该分开贤人和愚人,分别任用,稍稍控制一下他们的权利,以便在朝中给功臣之后留个位置(郤氏族大势盛,宜分别贤愚,稍抑其权,以保全功臣之后)。”

注:【伯宗:子姓,春秋时晋国人。伯宗官至晋国大夫,贤而好直言。晋景公六年以"鞭之长,不及马腹"谏止晋攻楚。成语"鞭长莫及"由此而来。

周简王夷十年(前576年),栾弗忌之难中,被人进谗言而遭杀害。

伯宗的祖父为公子遨,宋襄公之弟。

伯宗的儿子,伯州犁。其父伯宗被"三郤"所迫害,奔楚,为楚国太宰。

伯宗的孙子,伯邰宛,楚国大夫,楚王左尹,后被楚国令尹囊瓦所杀。

伯宗的曾孙,伯嚭(bó pǐ),春秋晚期人,伯嚭逃难仕于吴,得到吴王宠信,屡有升迁,直至宰辅。】


晋厉公不听劝谏,三郤对伯宗恨之入骨,就诬告伯宗谤毁朝政。

晋厉公相信了三郤的话,反而把伯宗杀了。

伯宗之子伯州犁逃奔楚国,楚国任用他为太宰,他就帮助楚国图谋晋国。

注:【太宰:楚官名。不同于商周时统领百官,权力很大的太宰(又称冢宰)。楚国太宰的主要职掌只是负责管理国君家内事务及其他政务。太宰一词最早出现在《史记·楚世家》中的“太宰嚭鲁”一节】

晋厉公向来骄纵奢侈,内外宠幸的人很多。

外面宠幸胥童、夷羊五、长鱼矫、匠丽氏等一班少年,都拜为大夫;

宫女宠幸美姬爱婢,不计其数。

每天淫乐,喜欢阿谀奉承的,厌恶正直敢谏的,不理朝政,群臣看到这个样子,也就心生懈怠,大家也都不管政事了(好谀恶直,政事不修,群臣解体)。

士燮(xie)见朝政日益混乱,也就不想讨伐郑国了(见朝政日非,不欲伐郑)。

注:【士燮:祁姓,士氏(按封地又为范氏),名燮,谥号"文",又称为范文子。春秋时期晋国大夫。范武子士会之子。士燮在士会引退后担任晋景公的上军佐。为人道德高尚,才能卓越。在鄢陵之战中,晋军最终胜利,士燮看到晋厉公对战胜楚共王十分自满,不愿看见晋国局势进一步恶化,在家自己诅咒自己死去。死后儿子士匄继承他的职位。】

郤至说:“不讨伐郑国,拿什么要求诸侯服从我晋国(不伐郑,何以求诸侯)?”

栾书说:“今天失去郑国,鲁、宋两国也将离心,离开我晋国的同盟,温季(郤至)说的对。”

注:【温季:即郤至,姬姓,步氏,讳至,谥昭。春秋中期晋国卿大夫,才华横溢的军事家、外交家。其名郤至,其祖郤扬封步,以之为氏,故亦名步至,因采邑于温,时人尊称温季,史称郤昭子。步扬之孙,与堂兄郤锜、叔父郤犨并称"三郤"。】

楚国的降将苗贲皇也劝说讨伐郑国,晋厉公听从他们的话,只留下荀罃(xun ying)看家,守卫都城。

注:【苗贲皇:即斗贲皇。斗越椒之子。斗越椒被杀后逃奔晋国。食邑于苗,故称苗贲皇。】

晋厉公亲自率领大将栾书、士燮、郤錡、荀偃、韩厥、郤至、魏錡、栾鍼等,出车六百乘,浩浩荡荡,杀奔郑国。一面派郤犨前往鲁、卫各国,请兵助战。

郑成公听到晋国军队声势浩大,就打算投降。

注:【郑成公:姬姓,郑氏,名睔(gǔn),郑襄公之子,郑悼公之弟,春秋时期郑国第十三位第十五(前585年6月-前581年3月在位)、第十八任(前581年5月―公元前571年在位) 国君。初得楚之助。及立,背晋盟楚。晋厉公伐郑,楚共王救郑。成公十三年,晋悼公伐郑,坚守,晋军退。在位共十四年。】

大夫姚钩耳说:“郑国是个小国,国土狭小,身处两个大国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强大的国家来投靠,怎么可以朝楚暮晋,而年年遭受兵祸呢(郑地褊小,间于两大,只宜择一强者而事之,岂可朝楚暮晋,而岁岁受兵乎)?”

郑成公说:“那怎么办呢(然则何如)?”

姚钩耳说:“依臣之见,不如向楚国求救,楚军来到,我们与楚军一起夹攻,大破晋军,这样就可以保证几年的平安了。”

郑成公就派姚钩耳前往楚国求救。

楚共王始终顾虑“西门之盟”的盟约限制,不想起兵,就问令尹婴齐这事怎么办。

注:【西门之盟:是春秋后期,晋、楚两国平分霸权的第一次会盟。周简王七年(公元前579年)五月,宋国执政约合晋、楚在宋都西城门结盟,约定彼此不以武力相加,互救灾难,共同讨伐不听从命令之国。然结盟后,两国都未践约,仅隔4年,晋、楚两国又战于鄢陵,争夺中原霸主之位】

婴齐回答说:“是我们不守信用,把郑国从晋国的手里抢来,所以晋国才发兵讨伐郑国。现在如果我们庇护郑国,和晋国发生战斗,百姓和军队又要辛苦受累,还不一定打赢,不如先等等看(我实无信,以致晋师,又庇郑而与之争,勤民以逞,胜不可必,不如待之)!”

公子侧上奏说:“郑国人不忍心背叛楚国,所以才来告急求助。之前没有救援齐国,如今又不救援郑国,这不就是让归附于我楚国的各国失望了吗?臣虽不才,愿意率领一支军队,保驾前往,一定要再现当年“邲之战”时让晋人自己乱砍手指头的辉煌(郑人不忍背楚,是以告急。前不救齐,今又不救郑,是绝归附者之望也。臣虽不才,愿提一旅,保驾前往,务要再奏‘掬指’之功)!”

注:1.【楚共王:芈姓,熊氏,名审,楚庄王之子,公元前590年-公元前560年在位,在位31年。】

2.【公子婴齐:芈姓,熊氏,名婴齐,字子重,楚穆王之子,楚庄王之弟,楚共王的叔父,春秋时期楚国司马。公子侧的哥哥。】

3.【公子侧:芈姓,熊氏,名侧,字子反楚穆王之子,楚庄王之弟,楚共王的叔父,春秋时期楚国司马

楚庄王十七年(前597年),率楚右军参加了击败晋军的邲地之役。楚共王十六年,楚、晋双方战于鄢陵(今河南鄢陵县北)。因贪酒误事,贻误战机,引咎自杀。】

4.【‘掬指’之功:指晋楚“邲之战”,晋败军争先渡河,先乘者以刀砍断后攀船人的手指,“舟中之指可掬也”。见《东周列国志》第54回。】


楚共王大悦,就拜司马公子侧为中军元帅,令尹公子婴齐率领左军,右尹公子壬夫率领右军,自己亲自统率亲军两广之众,望北进发,来救郑国。每天行军一百里,迅疾如风。

注:【右尹:楚国官名。位在令尹之下。】

早有哨马报入晋军,士燮私下里对栾书说:“君主年幼,还不熟知国事,我们假装害怕楚国,躲避一下,以便让主公知道害怕,国家才能稍稍安定一下(伪为畏楚而避之,以儆君心,使知戒惧,犹可少安)。”

栾书说:“畏惧躲避敌人的名声,我可承担不起(畏避之名,书不敢居也)。”

士燮退出来,叹了一口气,说:“这一战,如果失败了,那是大幸。万一战胜了,外部安定了,就必然生出内忧,我真的很担心啊(此行得败为幸,万一战胜,外宁必有内忧,吾甚惧之)。”


这时楚兵已经过了鄢陵,晋兵不能再前进了,就屯兵在彭祖冈,两军各自安营扎寨,次日,是六月最后一天,称为晦日,按一般规矩,晦日不行军,不打仗(是六月甲午大尽之日,名为晦日,晦不行兵),所以晋军也没有做好准备。

五鼓漏尽,天色还没有大亮,忽然寨外喊声大振,守营军士匆忙来报:“楚军直逼本营,已经在营外排下阵势。”

注:1.【鄢陵:河南鄢陵县西北】

2.【彭祖冈:河南鄢陵城北二十里】

3.【大尽之日:即旧历大月三十日。大尽,即大月之末。】

4.【五鼓漏尽:古代以鼓报更,五鼓即五更。漏为古代计时器。以漏水计时,昼夜各百刻。漏尽即夜尽。】


栾书大惊道:“楚军压近我军大营列阵,迫使我军没有办法排开阵势了,交战恐怕会不利,应该坚守营垒,等想好对策后,再攻破楚军(彼既压我军而阵,我军不能成列,交兵恐致不利,且坚守营垒,待从容设计以破之)。”

诸将纷纷议论,有说挑选精锐冲击敌军阵营的,有说退兵列阵的。

当时士燮之子士匄(gai),年方一十六岁,听到众人议论纷纷,拿不定主意,就闯入中军,向栾书禀报说:“元帅担心没有地方作为战场列阵吗?这事容易解决。”

栾书问:“你有什么办法?”

士匄说:“传令牢牢把守营门,军士们都在营寨中偷偷把灶台铲平,水井用木板遮盖,不出半个时辰,就有结阵的地方了,在军营中列阵完毕,就把营垒拆除,作战通道就打开了,楚军能把我们怎么样(传令牢把营门,军士于寨内暗暗将灶土尽皆削平,井用木板掩盖,不过半个时辰结阵有余地矣,既成列于军中,决开营垒以为战道,楚其奈我何哉)?”

栾书说:“水井和灶台是大军中最要紧的事务,平灶塞井,大军怎么喝水吃饭呢?”

士匄说:“先命令各军预备足以支持一两天的干粮和净水,等布阵完毕,再分拨老弱军兵在大营后面另外挖井砌灶就行了。”

士燮本来不想交战,见自己的儿子献计,大怒,骂道:“兵之胜负关系天命,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见识,竟敢在这里摇唇鼓舌?”就操起戈追他,众将把士燮抱住,士匄才逃走了。

栾书笑着说:“这小孩子的智谋,胜过他的老爹范孟了(此童子之智,胜于范孟也)。”

注:【范孟:即士燮(xie)。士燮食邑于范,排行为孟。】

栾书就按照士匄的办法,命令各营寨多做干粮,然后平灶掩井,摆列阵势,准备来日交兵。

胡曾咏史诗云:

军中列阵本奇谋,士燮抽戈若寇仇。

岂是心机逊童子,老成忧国有深筹。


却说楚共王直逼晋营列阵,自以为出其不意,晋军必然大乱,没想到一片寂然,不见动静。

楚共王就问太宰伯州犁说:“晋兵坚守营垒,也没有动静,你是晋国人,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伯州犁说:“请大王上轈(chao)车观察观察他们的情况。”

楚王登上轈车,让伯州犁跟在身边,楚王问道:“晋兵驰骋,或左或右,这是干啥呢?”

伯州犁回答说:“传召各级军官呢。”

楚王问:“现在又都聚集在中军大帐了。”

伯州犁回答说:“开会商量事呢。”

楚王又看着说:“忽然又张起帷幕干什么?”

伯州犁回答说:“祭拜先君呢。”

楚王又说:“又撤去帷幕。”

伯州犁回答说:“将要发布军令了。”

楚王又说:“军中暄哗,飞尘不止,这是为什么?”

伯州犁回答说:“他们因为没有地方排兵布阵,将要塞井平灶,腾地方呢。”

楚王又看着对面说:“战车都驾上战马,将士也都上车了。”

伯州犁回答说:“就要列阵了。”

楚王又说:“登上战车的人怎么又下来了?”

伯州犁回答说:“战前祈祷。”

楚王又说:“中军似乎军势强盛,晋军在那里吗?”

伯州犁回答说:“栾、范之族,带着晋侯出战,不能轻敌啊!”

楚王已经完全掌握了晋国的军情,于是就戒谕军中,准备明天交战的事。


楚国降将苗贲皇也侍立在晋侯的身边,献策说:“楚国自令尹孙叔死后,军事和国政都懈怠了,两广的精兵,很久都不选换了,老弱病残不能战斗的人太多了。况且左右二军,也不和睦,此一战,必能战胜楚国!”

髯翁有诗云:

楚用州犁本晋良,晋人用楚是贲皇。

人才难得须珍重,莫把谋臣借外邦!


这是公元前576年七月初的事,“鄢陵之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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