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国标
我住过工棚,那是七八十年代的事。
昔日虽苦,但谁都没有息气过,愿如蚁、蜂一般的付出,成功了又十分高兴。如今那年月如同一张老照片泛黄了,但藏于心间,其情与缘仍总是挥之不去。住“工棚”是因开河、筑塘而为,大力“兴修水利”,筑塘(海塘)造田,在“集体”的统一织组、指挥下,千军万马齐上阵、人山人海,大有一股排山倒海之势,人虽劳累,但热情高涨,在工地现场,到处是彩旗招展,宣传牌一字排开,河口、工地高音喇叭声整天回荡在上空,人的精神面貌被激励至极致……
说是工棚。其实就是暂时生活的一个“窝”,吃饭、休息、住夜就在这一窝里;说是工棚,其实又就是一个茅草棚,毛竹、尼龙薄膜、稻草是它全部的料,在塘脚之下,或在田野里工棚简陋之扱,一个冬季、一个冬季地坐卧在寒冷的风雨里,好在没有人嬚鄙,一呼百应,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吃苦耐劳,洒下一身身辛勤的汗水。我曾参与过开挖大治河、青浦太浦河,还有家乡多条河道的开挖,先是为民工,后来去乡的“水利指挥所”做宣传,亲历或目睹了当年河场、海塘上的各种辛勤情景和多种乐趣。
我当民工、住工棚印象最深的是到芦潮港筑一个“撑塘”。那是一个冬天,前几天下了鹅毛大雪,积雪有一尺厚,今天,天放晴有阳光了,但由于温度低,不能一时把积雪融化,一眼望去,白雪皑皑,光线在白雪的反射极为刺眼。一个通知来了,队里劳力全部出发,肩扛担挑各自被被盖、生活用品,还有自己的口粮,畚箕、铁锹等劳动工具,前往芦潮港作业地。没有车辆运送,带着重物全靠步行,从队里到目的地起码有二十多里路程,在几个小时内我与同伴们只能停停走走凭着两条腿走完了全部的路程。先行的船只载着那些搭棚的材料早已出发了,等到我和同伴们进入工地,几位老农伯伯搭棚己经开始。棚,搭在塘脚之下,离镇很远,其实这是个很荒凉的地方,有树林,并长满了杂草,但现在有了工棚,来了民工,就热闹起来了。工棚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就是一个能避风挡雨的草棚棚,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就是一处吃、憇、睡的地方。我选了一个床位,把被盖和日用品放到床头边,能挂东西就床头上方挂了起来,这似乎就是我的空间了。当然“知心”的人睡在旁边最好,可有一个“无墙”的私密小空间。别人也在这么做着。工棚不设空余单间的地方,一张着地的床铺包揽全部的生活空间,如果遇到下雨天,打个牌什么的,也在这个床铺上,掀开一个“棚”的门帘,满眼是床铺、还有人……
白天要干活,到了晚上算是有了足够的空除时间休息,那吃了晚饭就默默睡觉了吗?不(女工棚里我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但肯定也有她们的过法),我们男工棚里的人,先是脱了裤子钻进被窝,但上衣暂不脱去,和衣与大家聊天,聊这一天当中各自遇到的什么事,有愤恨的、有可笑的,尽力相互取悦,打消寂寞。而担任了一点小职务的人总在谈论着施工的质量和进度,或要采取什么新办法加速进度什么的。不过,在几位老伯伯当中有一位是最爱讲故事的,有了他,每晚棚里的气氛会活跃许多。他捉过黄狼(黄鼠狼),爱讲冬天捉黄狼的故事,虽略带点口吃,但能讲得有声有色,讲到口角发白。他说,有一次到外地去捕捉黄狼,起初黄狼是在柴间里的,后来黄狼被犬惊吓后,拨腿溜到一新娘的洞房里去了,这可怎么办?可现看到的黄狼不能放过呀!于是老伯伯等其他人千方百计寻到了新娘,对她说:黄狼跑到你的新房间去了,请你把门打开一下。新娘急了,怎么能让陌生人和狗到新房间里乱搞一通呢,她一脸不悦,表示坚决不同意。但老伯伯们没有放弃,对新娘说:这黄狼可坏了,留在你的房间里就会翻箱倒柜,把你的新衣、新被全咬碎撕烂了。新娘信以为真,放进狗和人,一番折腾后,黄狼捉拿归案……
这位老伯伯要讲的故事还有很多,什么都有,有人听得认真,有人听到半途里就打起了呼噜,我往往是听完故事的一位。也有趣,老伯伯故事一停,一沾枕头就睡着了,随即我也被带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别没有听到什么,只有林子里的鸟唱起了一阵阵欢快的晨曲,这倒为寂静的工棚外环境,增添了一丝别样的情趣…… 该起床了,熟睡了一夜的我,消除了前天的疲惫,迎着一轮新的红日升起,开始新一天的劳作。
工棚,还将继续住下去,尽管有诸多艰难困苦,但“乐意”两字总写在我的脸上,也写在全体民工的脸上…
作者简介:施国标,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浦东新区作家协会理事。从事写作三十多年,潜心乡土题材的挖掘。著有散文集《六0味感》《乡情难了》《问书看院》。发表各类文字五百余万字,散文和纪实文学作品散见《新民晚报》《文学报》《上海纪实文学(官网)》等报刊,有作品在征文比赛中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