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是因为你
当晚,隋意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遇见一位神秘的老爷爷,老爷爷教她使用魔法,通过唱歌实现心中所想。
她满心欢喜回到家中,一定要给母亲唱歌,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母亲的左腿就完好如初,她唱太阳当空照,母亲的右腿上的疤痕消失不见。
隋意开心极了,拉着母亲转圈跳舞。
“咯咯。”梦呓出声。
她又去找老爷爷,希望再教她一个魔法,让她可以随时出入王拣的家。
老爷爷捋了捋长胡须,笑着说:“那还得看你表现啊!我等着你。”老爷爷化为一股白烟,消失不见。
隋意随即忘了这个梦,因为那段时间里,她几乎每天都在做梦,白天瞌睡,晚上睡不踏实。
楚歌寻了一张药方,让隋意喝汤药,又添了一剂名为“甜梦”的药片。
“甜梦”是红色圆形的药片,含在嘴里甜甜的,喝水吞服即可。有一回吃药,隋意起了好奇之心,她把“甜梦”咬破了,一股焦苦黏住舌头,“哇”的一下,药被吐出来。红色糖衣下,是黑灰的药面儿。
隋意干呕,急忙喝下一杯兑了糖的温水。从此之后,她再没有咬破药片。
吃药这种痛苦,欢欢也尝到了,不过欢欢远比隋意聪明些。它用鼻子闻闻,只要闻出药片的苦,它是坚决不吃的。
楚歌想个办法,药片藏进火腿肠中。谁知,欢欢吃掉火腿肠,却把药片舔涮出去。
无奈之余,楚歌和隋意合作。一个抱着欢欢掰开嘴,一个把药片往嗓子眼里塞,以至于后来好长时间,欢欢都不让隋意抱。
最终,楚歌只得将药片研碎,混入欢欢的食物里,利用食物的味道遮住药物的气味。还好,欢欢并没有闻出来。
痛苦的记忆,狗狗能记住一段时间,却终究还是会忘却。欢欢重新又接受了隋意的怀抱与爱抚。可那些看似平常,于隋意而言却痛苦的记忆,好似草原上降落的沙尘,日积月累,竟成为一片沙漠。
一个疗程过后,药物似乎并没有奏效,隋意依旧天天做梦,并且做噩梦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时候还会梦见白胡子老爷爷,老爷爷笑着说:“我等着你呢。”
隋意打算把这件怪异的事情,详细地记录在日记本里。有些奇怪,抽屉里的日记本倒扣着,这绝对不是她的习惯,她想会不会是母亲动过了。隋意写完日记后,故意写了一张不要偷看的纸条放在日记本上面。
隔天再去看日记,果然纸条有被动过的痕迹。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了纸条背后写着的字,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母亲的字。“妈妈偷看日记让你感到难过和愤怒吗?可是你偷买日记本也让我很伤心。我打不开你的密码锁我也不会再去看。如果还有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和我说。”
母亲,其实什么都知道。
可隋意写日记的心情大减,她捧着这本并非正经来路的日记,心生愧疚。面对母亲时,也极其不自然。她打算捡塑料瓶换钱,还给母亲。恰好慕椿儿说过有机会一起去捡垃圾。
慕椿儿跟她说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可总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实现。
夜幕降临,还坐在椅子上的隋意,不小心打了瞌睡。迷蒙中听见梦里的老爷爷对她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不确定这是什么意思,她对自己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产生了浓厚兴趣,以至于她常常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事实上,除了老爷爷,她还曾经遇到过一颗闪着红光的四角星,只是拒绝了他去地心游玩的邀请。
有些期待,有些担忧。
隋意一直没等到白胡子老爷爷,却等来了学校半封闭的管理。
中午统一在学校吃,不许回家。每日早晨,中午都要测量体温,体温高者要回家隔离。一股浓浓的恐怖气息在校园里弥漫开来,甚至传出中考取消的说法。
这是怎么了?
王拣念初三,中考对他来说意义重大,隋意替他担心。她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那时候的信息来源,大多来自每晚七点的新闻,她时刻关注着,终于在新闻中找到了答案。
非典,是非典爆发。
隋意所在的村庄,离大城市远,人们对非典没有直观的感受,可能只要温度不高,不感冒咳嗽就算平安。
紧张的气氛持续一个星期,同学们渐渐不再满足于简单的午餐,她们鼓动隋意从自家的商店带些零食出来。
于是,隋意让大家报数,都买些什么,火腿肠、鸡架、乡巴佬鸡蛋、辣条……她先收了钱,再回家里包了一大袋子吃的回来,如数分发。
起初是这样的。余波问她:“你确定记得住这么多?”
“啊,没事,难不成你们还讹我?”说实话,前两日买的人少,还能记得七七八八。后来越来越多的同学加入购买的行列,需要的食品种类也越来越多,她不得不换了方式。
中午时,隋意与小艳一起,来到窗户外。敲窗,让母亲把装好的两大口袋食品递给她们。她在班级里兜售。
一天没事,两天如故,再一天,她俩被教导主任叫到办公室去。教导主任是认得隋意的,说了几句不能这么做的话,放她们回班了。
隋意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本还想辩解几句,被小艳拦住了。
第二天,父亲将窗户封死,买卖小食品的事就此作罢。未曾作罢的,是那每天两次的测体温。隋意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咒,每每测体温,都要高出旁人六七个格,甚至高出一度多。
同学们开始疏远她,觉得她中了病毒,得了大病。隋意被叫去办公室,办公室的老师们关切地询问,又是重新测体温,又是摸摸额头。
额头不烫,体温36.7,是正常的体温,没事。
隋意五味杂陈,十分委屈:“别的同学都是35度几。”
当隋意第二次被带到办公室时,团委书记诧异地问:“你怎么又来了?”隋意不吭声,眼泪打转。
团委书记是位温柔的女老师,她将隋意唤到自己身边,拽拽她的衣裳,一层薄薄的线衣里,还有一件棉质秋衣,秋衣里是件背心。
“你是不是穿多了?来,把线衣脱掉,喝点水,在我这里歇会儿。”约摸过了十多分钟,隋意重新测了体温,36.4,一点都不高,非常正常。
回到班级,同学们的目光纷纷投向她,徐小艺几乎跳起来,喊:“你怎么还能回班,你怎么没去隔离?”
隋意定在教室门口,进退两难,她咬着嘴唇,酝酿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徐小艺还在质问。这时班主任走进来,他让隋意先回座位,又跟同学郑重说道:“人的体温不超过37.2,都是正常体温,大家不要人云亦云,不要过分恐慌。”
尽管有一千个不愿意,隋意还是向现实妥协。再次测量体温时,她不再如先前那般认真,故意将体温计塞在衣服空隙处,这样,她的体温就再也没超过36度。
难挨的日子终于到头了,并不是非典被控制住,而是学校放假了,暂且先放假两个星期。隋意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她非常喜欢学校这样的安排。
父亲几乎每天都会带着她,她牵着欢欢,同去离家不远的山坡,是散步也是散心。
父亲有时会带着小锄头,挖些野菜,野菜苦的多,却能祛火。偶尔父亲也会讲些名人故事,隋意听着,也感到幸福。她与父亲的关系融洽许多。
再开学时,只有初一、初二的学生返校,中考没有废止,降低了题目难题和录取分数。总之,王拣如愿以偿,以优异成绩考入县城一高,并顺利地分到尖子班。
这件事是听父亲说的,毕竟学校还是非常看中升学率的,恰好父亲又教初三。
隋意真心为王拣高兴,她也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县城一高,和王拣继续做校友,她甚至幻想着她有理由和王拣一起,同乘火车上学,回家。
蠢蠢欲动的心啊,就这样在炎热的六月,跳动不止。说实话,这么久以来,隋意大约只见过王拣四次面,一次拍篮球、一次在身后,一次跳皮筋,一次除夕夜。可她仿佛早已和王拣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