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瀚城举着手里的白酒迟迟不敢喝,他是真的没有喝过酒的,思考再三,索性灌了下去,那一刻只感觉喉咙火辣辣的,他不停地咳嗽起来,同一桌的男人们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朱全顺喝了第一杯酒就上头了,嘴就开始不把门,“大力,来村里四五天了,我真得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们村的男人都得打光棍。”
“为什么呀?”廖瀚城明知故问,朱全顺吃了口菜,廖瀚城恭敬地给他倒了杯酒,见此情形,朱全顺也不藏着掖着,于是说:“你不知道,赵水柱的老婆是买的,三年前他就买过一个,结果没想到跳河自杀了,那个娘们头发好像发红……”
听着朱全顺的话,廖瀚城感觉脊背发凉,看来失踪的那个妇女早就死了,“不光是他,我老婆也是花钱买的,当初是真水灵,那身段……”朱全顺讲着荤段子,一桌的男人都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廖瀚城站起来说:“叔,我和我姐给赵水柱的女人买了些补品,我回去拿一下,你们先喝。”
说完,廖瀚城和梅甜甜就离开了宴席,两人回到住处,背上战术背包,将所有警用装备都装好,廖瀚城将自己的背包装到一个补品袋子里。
“现在是晚上8点,半小时后警方就会发起进攻,我们得加快了,师姐,保重,一定要把姐妹们带出去。”廖瀚城把对讲机交到梅甜甜手中,两人分头行动。
廖瀚城提着补品进了赵水柱家,屋里只有赵水柱的母亲。老太太一见廖瀚城进来就要赶他走,“大娘,您别激动,朱大叔让我来送点补品。”就在赵水柱母亲凑过来看的时候,廖瀚城突然出手将她打晕。
刘馨惠看着这一切想要喊人,却被廖瀚城捂着嘴,“我是警察派来救你们的,现在跟我走。”廖瀚城说完背上背包然后迅速锁上门,拉动背包两边的两根背包带,背包随即解体成两部分,廖瀚城将带有武器的一面甩到胸前,合上卡扣。
刘馨惠看着自己在襁褓中的儿子,眼中尽是不舍,廖瀚城打开窗户低声说道:“快走啊!”
“我要带上我孩子。”
廖瀚城又气又恼,一把夺过孩子放在床上,拉起刘馨惠就往窗边推,廖瀚城率先爬上窗户,下来后在下面等着接住刘馨惠,可刘馨惠一直犹豫不决,就在这时,赵水柱敲门了。
“快下来,想想你爸妈,是他们重要还是跟那个畜生生的孩子重要?”廖瀚城低吼道,刘馨惠最后看了眼孩子,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廖瀚城不由分说,背起她就跑。
梅甜甜来到吴大年家,吴大年家柴房外有两个妇女看守着,“你谁呀,干什么来的?”一个妇女走上前问道,梅甜甜堆着笑说:“朱大叔让我来送些吃的。”说罢,她按下电警棍开关将面前的一个女人电晕,另一个女人还没喊出声就感觉一阵电流涌遍全身。
梅甜甜从他们身上找到了钥匙,打开了柴房。
“姐妹们,我是警察派来救大家,现在大家跟我走。”
可她们手脚都被绳子绑着,严芷瑶脚上还有脚镣,当务之急没时间找钥匙了,梅甜甜于是找到柴房的斧子,一下劈开了连着两脚的铁链,用剪刀将绑着她们的绳子全剪断。
严芷瑶的腿被磨得血肉模糊,而且她的鞋也找不到在哪,光着脚在山里跑是不现实的,梅甜甜于是背上严芷瑶,带上其他人按照和廖瀚城约定的路线朝外面跑。
可刚到院子里,赵水柱的傻儿子正好拿着一只烧鸡来了吴大年家院子,看到这一幕,他再傻也知道媳妇跑了,于是转身朝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喊:“媳妇跑了,媳妇跑了……”
梅甜甜瞬间心里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她背着一个人,体能再好也追不上啊,只能说:“姐妹们,一定要快跑,他们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跟着我,警察马上就到。”
说罢,一群女人跟着梅甜甜朝村子外跑去,村里正在吃席的人早就发现刘馨惠跑了,又听说了之前买的女人都跑了,马上抄起家伙就去堵着村口的路。
就在梅甜甜她们过岔路口时,被村里人发现,“这帮娘们儿往这儿跑了,快追。”一个人喊道,随后就响起了绵密的脚步,梅甜甜抽出一只手拿上瓦斯喷雾器,刚跑过前面的岔路口,一群人就杀了出来,有个跑的慢的女孩被人抓住头发,梅甜甜果断停下,拿起喷雾朝着那群村民喷去,女孩趁机逃脱。
但是,梅甜甜他们人太多,速度很慢,出村的主路上瞬间黑压压挤满了拿着各种武器的人,眼见就要被追上,这时候,一个塞着燃着布条的酒瓶扔进了人群,散开的酒被火点燃,人群愣了一下,梅甜甜他们得以拉开了距离。
廖瀚城很快赶到,“师姐,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们。”说罢,廖瀚城抽出匕首,甩出警棍横在路中央。
“原来你是卧底。”朱全顺无能狂怒道,“亏我对你那么好。”
“我呸,你们拐卖妇女就该千刀万剐,今天谁想过去,就踩着我的尸首过去。”
朱家寨的人一拥而上,廖瀚城用匕首当盾,甩棍做剑,贴近他们,一棍棍往头上招呼,登时就有好几个人被廖瀚城打倒在地,一部分人缠住廖瀚城,另一部分人则去追梅甜甜她们,眼见快被追上,梅甜甜索性放下严芷瑶,告诉她们:“快跑,别回头。”然后也抽出甩棍,打开电警棍迎战上去。
廖瀚城边打边退,可就是冲不出他们的包围,被他打倒了二十多人,可还有更多人拿武器不停往他身上招呼,忽然,眼前一柄钢叉刺来,廖瀚城下意识拿甩棍挡住,被推得往后退了几步,廖瀚城深知不能僵持,于是抽出甩棍闪到一旁,由于惯性,钢叉一下刺进廖瀚城身后一个人腹部,鲜血直流吓住了在场的村民,但只是一瞬间,他们把怒火撒在廖瀚城身上,廖瀚城冷不丁身上就挨了好几下重击。
梅甜甜用电警棍贴身肉搏电倒了好几个成年男子,一听见她手里放电的声音,包围她的村民不敢上前了。
一柄砍刀直直从右上方砍向廖瀚城,廖瀚城看准时机用甩棍猛击持刀者的手臂,然后下顿挥起左手上的匕首划过他的大腿,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
就在他们打得火热之际,十几辆警车和满载特警队员的装甲车赶到,车灯将村子照的透亮,警察们手持防爆盾牌和各种枪支对准了村民们,廖瀚城和梅甜甜看准时机跑出包围。
刚刚的搏斗,两人都不同程度受了些轻伤,筋疲力尽的他们已经无暇关注案件接下来怎么发展了,被警员扶着上了警车,看见蒋支队长,廖瀚城把受害人苏雪梅自杀的消息告诉了支队长。
谁也想不到,车外面是剑拔弩张的办案现场,车里,廖瀚城和梅甜甜早就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两人再次醒来是在公安局驻地,他们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随后就去看望受害者们,被救回来的妇女们正在食堂吃饭,看见廖瀚城和梅甜甜这两个救她们出火海的恩人,好几个人几乎一同向两人跪了下来,廖瀚城和梅甜甜愣了一下,赶忙上前去扶起她们。
“姐妹们,快起来。”两人一边劝说一边和警察扶起她们,受害人卢梅抱着梅甜甜哭个不停。
“妹子,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我爸妈了,你们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廖瀚城找到林若盈问她:“你爸爸是不是不会说话。”
听到关于爸爸的事,林若盈眼中满是泪光,“你爸爸现在在我们学校后街开了个水果店,还租了个房子,等你回去就有家了。”
“那我妈呢?我爷爷呢?”林若盈急切地问,廖瀚城把林大叔妻子和父亲的情况入时讲述给了林若盈,林若盈听后趴在桌子上痛哭,一度哭到昏厥,等她再次醒来情绪稳定下来,廖瀚城郑重告诉她:“妹子,你爸爸还在,有他的地方就有你的家。”
第二天,七位泉州本地妇女跟着刑侦支队回泉州,其他几位由当地警方通知他们家人,在回去的列车上,刘馨惠由于刚生产完不久,警方特地给她买了卧铺票,还让梅甜甜看护她,但当廖瀚城进卧铺车厢给梅甜甜送饭时,他发现刘馨惠看着廖瀚城的眼中全是敌视,丝毫不考虑两人冒着生命危险救了她,廖瀚城把保温桶里的皮蛋瘦肉粥递给她,刘馨惠不知怎么突然打翻了保温桶。
吃着泡面的梅甜甜当场火了,站起来指责道:“你知不知道这粥是瀚城凌晨起来给你熬的,要不是他,你现在还在那个村子里给人当泄欲的工具呢。”
“师姐,你别说了。”廖瀚城收拾着被打翻的粥,梅甜甜不听,继续说:“你以为我们是专门来救你的?你自作多情,我们是为了那么多姐妹和他们的家人才甘愿去拼命的,你要是不领情,下一站你就可以下车滚回去。”
“师姐,你能不能不要说了。”廖瀚城收拾好现场,梅甜甜气呼呼地把头转向窗外,卧铺车厢其他乘客关注着他们。廖瀚城坐在刘馨惠床边郑重说:“妹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孩子吗?”
刘馨惠点点头哭泣着说:“我孩子才出生三天,爸爸就被抓了,妈妈又要离开他,你让他怎么办?”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养个小猫小狗都会有感情,别说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了,可你想想你父母,我看了当时的新闻,你被拐来两年多,你父母为了找你走遍了华南一百多个城市,基本上在一个地方呆上不到一周就要启程,骑着一辆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
在廖瀚城劝说下,刘馨惠动容了,“如果你想把孩子接回来,可以跟警方说,但是你才17岁,我听说你的成绩很好,如果继续学习完全可以考个好大学的,不过怎么选择看你了。”
廖瀚城出了卧铺车厢,回去把剥好的柚子端回来给刘馨惠,“泡面没有营养,你先吃些水果吧。”廖瀚城的关心和劝说让刘馨惠不再执拗地去想孩子,廖瀚城看着梅甜甜对刘馨惠说:“你知道吗,你生孩子的时候,接生婆要用草木灰和没烧开的水消毒,用生锈的剪刀剪脐带,是这个姐姐拿来了酒精和新剪刀。而且你生产第二天吃到的新鲜水果和鲫鱼豆腐汤以及牛奶都是这个姐姐跑了几十里到镇上给你买的,回到家又马不停蹄给你炖汤。那个时候我们不是为了潜伏来获取村里人信任,我们就希望你能平安。”
梅甜甜拉着个脸把一桶泡面递给廖瀚城,又塞给他一盒盒饭,廖瀚城看着这一盒清淡却又美味的盒饭,瞬间明白梅甜甜的心意了,他把盒饭递给刘馨惠,刘馨惠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哭着说:“谢谢姐姐。”
“不用谢,快吃吧,自己身体重要,还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梅甜甜脸上没有一点笑,说话的语气却缓和了,她坐在廖瀚城身边继续吃泡面,两人一边吃一边小声嘀咕:“这盒饭真贵,这一盒要我四十,要不因为妹子身子虚弱,我才不当冤大头呢!”
刘馨惠听着,感觉一股暖流注入心田。
回到福建,当地公安给刑侦支队的行动人员和回家的女孩包了两辆中巴车,一辆上坐着廖瀚城和梅甜甜,以及一部分警员,另一辆上坐着7个女孩以及负责照顾和保护她们的警员,在回家的大巴上,蒋支队长突然提议:“咱们一起唱个歌吧!小高,起个头。”
“好,”高警官清了清嗓子,“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预备唱。”
一听是那首老哥《少年壮志不言愁》,廖瀚城也跟着清唱起来,很多警员唱着唱着眼眶都红了,廖瀚城猜的出来,这首歌唱的还有他们牺牲的战友。
“瀚城,听说你报考了陆特,那出来不就是军官了吗?”高警官说道,廖瀚城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你说你要是考了警校该多好,就凭你这次帮我们执行任务的功劳和你的高考成绩,公安大学等有名的警校不得争着咬你啊!而且回来还能分配到家乡。”
“高警官,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从警。”
廖瀚城此话一出让所有警员感觉无比尴尬,梅甜甜拼命给他使眼色,廖瀚城继续说:“我不是看不起这个职业,虽然开始我对他有偏见,但是我现在明白任何一个职业不可能都是白纸一片,我不想从警是因为觉得警察执法受限太多,我的脾气万一上来就掏枪是对人民群众的不负责。”
所有警员脸色缓和了些,廖瀚城继续解释:“可作为军人不需要考虑这些,只需要考虑如何干净利落消灭敌人,打出的每一颗子弹不需要考虑对方是否违法,因为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我只会冷静思考如何消灭敌人,而做不到如何冷静面对穷凶极恶的罪犯。”
这番话让警员们陷入沉思,蒋支队长开口说:“瀚城你说的对,警察是维护社会治安的力量,不是暴力武装力量,我其实也想过更简单粗暴解决朱家寨事件的方法,一人发一支冲锋枪和二百发子弹,冲进去谁拦就打成筛子,也不用耽搁这么长时间。可没办法,我们不是恐怖分子,我们的任务不是杀戮,是维稳,所以同样是为人民服务,公安的特殊就在这一点吧。”
回到公安局驻地,已经得到通知的一些女孩家人早就等在这里准备接自家女儿回家,廖瀚城在人群中找到林大叔,林大叔看见廖瀚城的一刻非常开心,赶快迎了上去,林大叔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廖瀚城,上面写着:“我闺女回来了?”
“是,回来了,您看。”
顺着廖瀚城手指的方向,林若盈刚好下车,父女俩四目相对了几秒,泪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爸。”林若盈哭喊着抱着父亲,经过半年的分离,父女俩最终得以见面,林大叔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在回去的路上,廖瀚城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学了那么长时间手语都看不出林大叔说什么,林若盈却能准确翻译出林大叔要表达什么,也许这就跟自己能看懂瑾年想表达什么一个道理吧。
来到水果店,看店门大开,里面好像有人,廖瀚城以为是贼,一个箭步冲进去,里面的人看着这个风风火火闯进店里的男生不禁觉得奇怪,一看收银台上正在忙着的正是张思莹。
“你怎么在这儿啊?”廖瀚城十分惊喜,张思莹没有理他,看见林大叔回来,就走出收银台说:“林叔叔,那我先回家了。”
廖瀚城一头雾水,林若盈翻译着父亲的手语:“我爸说这个姐姐在这一条街是有名的热心肠,经常帮助大家,这次他去接我也是这个姐姐帮忙看店的。”
“林大叔,我先回去了。”
顺着廖瀚城的视线看去,再加上他急不可耐的神情,林大叔猜出来了什么,得到了林大叔的许可,廖瀚城追出水果店。
廖瀚城追上张思莹,跟她并排走,张思莹为了甩掉他时快时慢,可谁知拉锯了一会儿,她被廖瀚城牵着鼻子走了,不得不适应廖瀚城的步伐,张思莹索性站在原地不动。
“任务是绝密的,我不能跟任何人说。”
“你以后参军了是不是也要像这次一样一声不吭就要走,去哪里,干什么都不能说?”张思莹盯着廖瀚城的眼睛问,廖瀚城眼神不断闪躲,缓缓点点头。
“这次参加营救行动我真的发现愚昧无知是多么可怕。”廖瀚城赶紧岔开话题,“那个村子有好多妇女都是被拐卖来的,肯定不止我们救出来的这12个,但是我没想到,我们在营救的时候这些人竟然帮着伤害她们的人去害更多人,我尤其记得有个中年妇女用这么大的钢叉朝我胸口刺了过来,还有他们的小孩,竟然指着师姐说让他爸爸把师姐抢到家里给他当媳妇。”
张思莹听得心惊胆战,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分明是魔窟啊,“而且我总算知道那些被拐的妇女为什么跑不出来了,我们摸透这个村子的地形都花了两三天,而且还要无人机和卫星协助,就这样才摸透了村子里的路线,我们都如此,更别说那些被囚禁的女孩子了。”
“难道他们真的会像电影里那样全村出来对抗警察吗?”张思莹问道,廖瀚城点点头继续讲:“我和师姐带着姑娘们逃跑的时候,后面黑压压追着几百人,拿着各种农具和砍刀,我们带着那么多人,还有一个腿受伤的女孩,还有……还有一个刚生过孩子的17岁女生,跑得很慢,我和师姐只能去拖着他们,我们俩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思莹,上大学以后一定要小心不认识的人,甚至是身边的朋友也要提防,不是我阴谋论,而是这个世界有太多阴谋了。”
“我知道了,你不用把我当成一个小孩子的。”张思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廖瀚城一直把她当成一个小孩一样关心。
在回泉州的列车上,廖瀚城就向梅甜甜拜托过,请她一定要帮忙照顾张思莹,梅甜甜一下就看穿了廖瀚城的心思,对于这个要求没有考虑就答应了,时间一天天过去,廖瀚城开始有了些危机感,抬头看着这个城市的天,真的不敢想象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她。
“思莹。”廖瀚城再次鼓起勇气,可说出口就怂了,看着张思莹转过身来,他脑子里飞快想出应对之策——“我们去喝奶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