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不能改变的应当被适应。”是一个伪命题,至少在社会组织领域是如此,印证这一观点的实践成为革命、改革或者其对立面。所谓民意与群众基础,在绝大多数社会形态下(这种绝大多数在想象力的范畴内接近于全部),不过是使专制(在现代政治语境下往往处于负面的一致,即不可接受成为共识)成为普遍(意味着被大多数成员无意识的接受)专制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和工具,随时处在被蛊惑、利用与毫不自知的状态。对体制(实践意义上的,仅指作为某种制度的集体管理规则、架构和实施方法,与意识形态意义上的体制无关)、组织(如果它被指称为群体的代表)和权力始终抱持的深切怀疑,受益于这种怀疑,理性才不至于被无处不在的群体盲动吞没。信任作为个体的群体成员,基于共同价值观与目标的谅解,并且仰赖于作为共同角色的情感共鸣,然而这种信任不能也不应当转化为对群体概念的认同。“孤立的个人具有主宰自己的反应行为的能力,群体则缺乏这种能力。(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语)”必须尊重个体无可取代的价值,自主、理性与独立。与群体保持适当的理念疏离,并避免融入其中。除非,当某种理想与群体的运行处于稳定的共振,我们应当首先确立并时刻审视这种理想的正义与伦理基础。
图宾根大学哲学教授奥特弗利德•赫费(Prof.Dr. Dr. h.c. mult. Otfried Höffe)在评价康德哲学时说:“(康德)将自由作为人的最重要的原则。自由对于所有人都是本质的,但对于现代人尤其如此。……‘要有勇气去运用你自己的头脑和知性。(康德语)’因此,在从事某些认知方面的事情之前,你需要有某种志愿、某种性格,而这种性格的最重要的要素之一就是拥有勇气。再一次,要勇敢去运用你自己的精神,你自己的头脑和你自己的知性。”
事实上,中国古代也不乏这样的思想努力与价值追求。
陶渊明《咏贫士》诗言:
“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
暧暧空中灭,何时见馀晖?
朝霞开宿雾,众鸟相与飞。
迟迟出林翮,未夕复来归。
量力守故辙,岂不寒与饥?
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
鲍照《拟行路难》诗言:
“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
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
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
南朝最著名的诗人大概是谢灵运,鲍照算不得魁首。然而如果陈涉说出了古今庶民最霸气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那么鲍照大概说出了历代文人最豪迈的那句“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
千山寻理,道阻重关,谁人与共?有则同往,无当独趋。若真法所见,迷踪却步,向为使先。壮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