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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做梦回至家中,和熟悉的家相见,和父母想见,隔着低矮的院墙叫隔壁的大爸、大妈,大爸和大妈隔着的围墙回应寒暄。梦中的我突然有个念头:“大妈的病好了,这不是完全好了吗?”大妈穿着她素日穿的衣衫走到围墙边来,和我亲热地交谈,一如平日一样。
梦都是要醒的,醒来之后这梦境竟非常清晰。前天晚上我也做了梦,那梦是复杂的,也是精彩的,我感觉若是把那梦记下来,可以是一本曲折的小说,也可以是一部精彩的电影。这梦真长呀,平日我最迟六点刚过就醒来了,昨日早上醒来已经八点二十七分了。坐在床上,觉得这梦精彩,努力回忆竟什么也记不起来,就连梦中最惊险的一幕也无法记起来。看来这梦只属于我的潜意识,和我的经历和记忆完全无关。
昨晚这梦不同,它太简单了,简单得只有一个画面:大妈隔着矮墙和我亲热地交谈。这是昨日梦境,但也是无数次真实出现过的场景,是梦境,也是现实,只不过是久去的现实。那些久去的现实我们无法追到,我们的梦境竟跨越时空,帮我们重现。
昨日给学生讲苏轼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词中有“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是的,苏轼的梦很简单,也只有这么一个画面,妻子在窗前梳妆的画面。这个画面是苏轼曾经每日早起都会看到的画面,平常得不能再平常。如今妻子已经亡故十年,再次相见只能在梦中了。
爸爸和大爸是亲兄弟,我们两家住隔壁,中间隔着一堵低矮的青砖院墙。读归有光的《项脊轩志》里面有句话“迨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兄弟分家,往往辟一门,砌一墙是也。我们两家中间的这堵墙很矮,矮到站在各自院中,对面院中所有的一切都尽收眼底。大爸是不是在扫院,大妈是不是在做饭,大爸大妈是出门干活了, 还是在门楼纳凉,这一切我们都清清楚楚。这是我们的视角,从大爸和大妈院中看我家院中也是如此。
这堵青砖矮墙只是兄弟分家的象征,并不能隔去什么。两家做了什么好吃的,虽隔着矮墙也能闻到香气,做好了吃食,隔着矮墙就递过来了,不用出门,不用绕弯儿。哪天出门忘记带钥匙,那也不用着急,去到隔壁,那堵矮墙一撑手就翻过去了。
矮墙两边的亲戚大多是一样的,但也有不一样的亲戚。因为矮墙的低矮,时间久了,这些本不熟识的亲戚,也变得相熟。逢年过节的时候,两边都来了亲戚,主人家在厨房里忙着做饭待客。这些亲戚无事可做,站在矮墙边亲热地聊天,他们互相问好,聊年成,聊家常。最后,两边饭熟,各自回堂屋用餐。待到下午各自离亲归家时,也要隔着矮墙互相招呼一声。
我们两家共有四个孩子,大姐是最先离家的孩子,那时她在襄阳皮件厂工作,每每回家的时候,都会隔着墙头和我们打招呼。在家的时候,虽隔着矮墙,每天都是会见的,不用互相招呼。但是离家的孩子,多日未见,回家后是一定会第一时间走到矮墙边和对面的亲人打招呼的。后来是二姐离家,再后来是我,最后离家的是弟弟,最终所有的孩子都离家了。待我们归家时见了父母,隔着青砖矮墙和对面的亲人亲热地聊天就成了最珍贵的记忆。
后来农村房改的时候,这堵青砖矮墙被拆了去,切成了统一高度的红砖墙,红砖墙又被统一粉刷成了白色。这堵白围墙比之前的青砖矮墙要高得多,两边院里的情况不再像以前那样看得那么清楚了。我们两边隔着矮墙的问候就不再可能了。可是昨晚的梦中,大妈穿着往日的衣衫隔着围墙和我亲热地交谈,分明就是小时候的那堵青砖矮墙。我想现在的这堵白围墙是不会出现在我的梦中的。
去年秋天大妈中风出院后,大姐就接她和大爸去襄阳住了,如今隔壁的院落是空的。我和大妈在青砖矮墙边的交谈只能在回忆和梦中了。今天是中秋节,可只有跨越时空,我才能和青砖矮墙两边的亲人相见。
那时矮墙的砖缝里经常会长杂草,因为它很矮,连我也够得着,那些杂草就永远也长不高,站在墙边聊天的空档儿,就顺手把它们都拔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