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额尔古纳河

《额尔古纳河右岸》讲述的是最后一个游猎民族鄂温克人的故事，他们以打猎、放养驯鹿为生，生活在额尔古纳河右岸。

河流的左岸曾经也是鄂温克族的故乡，三百年前俄军侵入了这个少数民族生活的地方，他们挑起战火，抢走了貂皮和驯鹿，杀死了反抗他们的人，宁静的山林就此变得乌烟瘴气，猎物连年减少，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被迫从雅库特州的勒拿河迁徙而来，渡过了额尔古纳河，在右岸的森林中开始了新生活。

二、恶劣的生存环境

文中的我是一个鄂温克女人，也是这个民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我和爸爸林克、妈妈达玛拉生活在这个森林里，我们依靠打猎为生。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鲁尼，两个姐姐一个刚出生就死了，一个在一次迁徙途中睡着掉下了驯鹿，等人们找到她时，她已经冻死在冰天雪地中。生活在森林里的人，靠狩猎为生，环境恶劣，死亡如影随形。

三、我的族人

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还有我的伯父尼都萨满、姑姑伊芙琳和姑父坤德，叔父伊万和娜杰什卡，还有达西和儿子哈谢儿媳玛利亚。

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的姑姑伊芙琳嫁给了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坤德，坤德喜欢一个蒙古姑娘，但他不敢反抗父亲命令，最终娶了伊芙琳。两个没有爱的人绑在一起终身痛苦，他们后来生了我表弟金得。娜杰什卡是个俄罗斯妓女，她被人贩子发卖途中遇到伊万，伊万救了她，并且娶她为妻，伯祖父不同意伊万娶俄罗斯女人。在他婚礼这天，我的伯祖父被气死了。

哈谢和玛利亚结婚后很长时间没有孩子，他的父亲达西比玛利亚和哈谢更着急。达西是个瘸子，伊芙琳说当年达西是为了保护驯鹿在与狼搏斗时被狼崽咬断了腿，他又瘦又干，眼睛不能见光也不能见雪，否则会流泪不止。他平时不出去，搬迁时眼睛要戴着眼罩，他觉得他的腿不好是因为他没有孙子，只要有孙子，孙子就会为他报仇，杀了狼将他的腿带回来。每到这时玛利亚就哭了。后来达西得到了一只老鹰，他把这只老鹰训练成一只凶猛的猎鹰，并且给它取名叫奥木列（意即孙子）。

四、与大自然和谐相处

这个少数民族有很多禁忌，比如女人不能随意摸男人的头，因为男人的头上有神灵，摸了他就惹恼了神灵，神灵就会加罪于人。火是这个民族的希望，不论搬迁到哪里，走在最前面的公驯鹿驼载的是玛鲁神（萨满跳神靠的就是这些玛鲁神），那头驯鹿被称为玛鲁王，平时是不能役使和骑乘的，其后跟着的驯鹿驼载的就是火种，他们把火种放到埋着厚灰的桦皮桶里，不管路途多么艰难，光明和温暖会伴随着他们。火在他们眼中是神圣的，不能往火里扔东西，这样会触怒火神。其实这些禁忌说白了就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警示人们要敬畏大自然。

五、尼都萨满、林克和达玛拉的故事

伊芙琳说我的爸爸和伯父尼都萨满当年同时爱上了我的妈妈达玛拉，而达玛拉说这两兄弟嫁谁都可以，我的祖父很为难，于是让他们进行一场射箭比赛，谁赢了就娶达玛拉为妻。我的爸爸赢了这场比赛，后来他娶了我的妈妈达玛拉，而伯父终身未娶。后来他成了我们族里的族长和萨满。萨满是一个拥有神力的人，他有和神对话的能力，可以治病救人，不过救人的代价是一命换一命，族人嫁娶丧葬都要请伯父去主持。

来找尼都萨满跳神的人都是相邻的乌力楞人，他们来的时候会带来礼物，野鸭或山鸡，把它们献给玛鲁神。萨满很少会拒绝来人的请求。他去另一个乌力楞跳完神归来，通常还要带回来一头驯鹿，那是他们给萨满的酬谢物。

在我的记忆中，尼都萨满两次被人请去跳神。一次是为一个突然失去光明的中年人看眼病，一次是为一个孩子看疥疮。他为人看眼睛去了三天，而给孩子看疥疮当天就返回来了。据说尼都萨满让那个已经在黑暗中连续待了十几天的人又重见了天光；而那个孩子的疥疮，在他的舞蹈声中飞快地结了痂，不再往出流脓了。

六、瘟疫来了

我的爸爸林克是个好猎手，有一次他带着鲁尼和我去打猎，他打到了堪达罕。尼都萨满被请去给得了瘟疫的驯鹿跳神，我要去，萨满不让，我说萨满不带我，他也救不活那些驯鹿，不想我一语中的，这也让我为自己的言行后悔终生。果然这次尼都萨满失败了，他带回来的两头驯鹿染了瘟疫，这两头驯鹿快速的将瘟疫传给我们部族的驯鹿，尼都萨满跳神也没能拯救这些驯鹿的命运。

这场瘟疫持续了两个月，我的爸爸林克在那些驯鹿中挑选了三十个比较健壮的驯鹿，将他们赶到一个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地方隔离，留在驻地的驯鹿都死了，爸爸将那三十头驯鹿赶了回来，为我们保存了“火种”。

七、达西和林克相继离世

瘟疫消失后，那年冬天除了灰鼠，野兽格外少，估计也难逃瘟疫，猎物少了，狼却不少，它们常常三五成群的跟在我们身后，那三十头驯鹿和我们是他们的食物。达西觉得报仇的时间到了，一天晚上，达西带着猎鹰出去了，之后他就再也没回来，当族人第二天找到他时，只找到了一片战场，战场上横躺着四具残缺的骸骨，两具狼的，一具人的，还有一具猎鹰的，达西只剩下一堆骨头了。后来哈谢和玛利亚生了个儿子，他们为儿子取名叫达西，以纪念离开的父亲。

我们族里的三十头驯鹿因为得过瘟疫，体质下降，它们交配出来的驯鹿崽先天不足濒临死亡，林克不得已去阿巴河畔换取驯鹿，那时已是秋天，森林里的雨季到来了。

雨季一到，森林中常常有雷电，林克离开营地天就下起了雨，那次他被雷电打中永远离开了我们。失去林克的达玛拉一夜之间苍老了。

父亲离开了，尼都萨满对母亲的爱意又有了萌芽，这几年我们频繁搬迁，我怀疑是尼都萨满想看母亲的背影。按理我们应当支持母亲和尼都萨满在一起生活，可是我当时很抗拒他们在一起，后来由于长期的压抑，我的母亲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而尼都萨满也终日精神不济。

八、日本人入侵东三省

日本人入侵东三省，娜杰什卡很害怕，她带着两个孩子吉兰特和娜拉逃回了俄罗斯，我们劝伊万去把娜杰什卡找回来，伊万说要走的人留不住，他拒绝找妻子儿女，我和族里其他人决定寻找他们的下落，我在寻找他们时迷了路，还在途中遇到了黑熊，我用伊芙琳教我的办法成功逃脱了熊掌，我在靠老保找食物时遇到了另一个氏族的人拉吉达，他救了我将我送了回去。后来我们结婚了，为了照顾疯癫的母亲我选择了留在我们的乌力楞，拉吉达的兄弟姐妹很多，他们那个家族有16个人，拉吉达有六个兄弟姐妹，所以他父亲同意拉吉达留在我们这里。

九、鲁尼结婚及达玛拉离世

结婚第三年我生下了一个男孩子维克特，在维克特三岁时鲁尼娶了妮浩，鲁尼结婚那天达玛拉很高兴，她那天穿着尼都萨满为她缝制的羽毛裙子跳舞，最后在舞蹈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鲁尼能娶到妮浩，要感谢伊万。伊万是我们乌力楞的打铁匠。他的手艺很好，往往会吸引来别的乌力楞的人来找他打制工具，一个叫阿来克的猎人骑着驯鹿带着十三四岁的女儿来到我们营地，找伊万为他打砍树刀，这个女儿一来到这里，就被伊芙琳看上了，她想让女孩子嫁给她儿子金得，鲁尼也看上了她，当得知姑姑也看中女孩了，鲁尼为了得到她，当众向姑娘表白，阿来克认识林克，他从鲁尼身上看到了林克的影子，很乐意将妮浩嫁给他，不过妮浩年龄小，再过两年才可以成亲。得知妮浩要嫁给鲁尼，金得留下了绝望的泪水。伊芙琳说妮浩太小，不能太早成亲，等过段时间她正式向妮浩父亲提亲，这事儿不能太草率。

鲁尼觉得跟妮浩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恐有变，他当天就离开营地，三天后带着他的猎物妮浩回来了，妮浩的父亲亲自护送来的，他还带来了送亲的队伍。

我母亲死后，尼都萨满更懒得打理日常生活，他对族里的事情也不再过问，族人觉得他已经不适合当族长了，就推举拉吉达为新族长。拉吉达当上新族长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乌力楞这个大家庭化为几个小家庭，大家还是一起狩猎，但猎物运回营地后，除了皮毛、鹿茸、熊胆等归乌力楞所有，拿这些换取我们日常生活用品外，兽肉要以各家人数为主平均分配下去。鲁尼举双手赞成，他不想整天听到伊芙琳讥讽妮浩这个天真烂漫的姑娘，还有金得看妮浩那贪馋而仇恨的目光。伊芙琳过惯了集体生活，她讨厌分裂，因为她不想成天面对坤德和儿子金得，还说这样的话尼都萨满和伊万两个单身男人很孤独，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是她反对无效，新族长的决定开始执行了。

十、日本人带走了部族的男人

后来日本人在乌启罗夫成立了“满洲畜产株式会社”，以后交换物品要去那里，日本人克扣东西很厉害，导致很多商人没法再做生意，我们的物品也只能廉价卖给他们。

商人走后，日本人吉田带着翻译官和鄂温克向导来了我们营地，尼都萨满用神力吓退了吉田，当吉田看到神力创造的奇迹后让尼都萨满为日本人效力，尼都萨满当然不肯去，他脱去身上最后一件神衣后倒地不起，就这样尼都萨满也离开了我们。

日本人又一次来到我们营地，这次他们将我们乌力楞十四岁以上的男人带走了，说是受训，时间是一个月，这样营地就只剩下女人和孩子了。

十一、雪灾来了

男人们走后，起初女人们过得快乐无比，每天割完鹿茸会聚集在一起喝茶，吃东西，做活计，但面临的问题也不少，因为每天驯鹿会少几只，以前男人们会去找，现在这些事情得女人去干，而她们就得集体出动去找，小孩子们只能一个人留在驻地，她们又怕被野兽吃了，有时只能将孩子挂在树上，等回来孩子哭了很久，这让女人们苦不堪言。而男人们去了两个月还没有回来。驻地却下起了大雪，这场雪一直下了两天两夜，驯鹿被困在了山上，拉吉达担心住在山上的我们，带着我们乌力楞的男人回来了。

他们两天没有休息，回来后听说驯鹿已经两天没回来了，只喝了几口水就匆匆去找驯鹿了。他们分成三路，哈谢、达西和伊万一路，坤德带着鲁尼和金得一路，他们架着滑雪板走了，拉吉达独自一人骑着马走了。

第二天傍晚拉吉达回来了，他在睡梦中被活活冻死在马背上，我看到死去的拉吉达昏了过去，等醒来肚子里的孩子没了，是个女婴，拉吉达一直想要的女儿。

第三天，驾着滑雪板的男人们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三十头驯鹿。拉吉达走后，伊万成了新族长。

伊芙琳为金得说了一门亲事，女孩叫杰芙琳娜，她很能干，性格很温和，但嘴巴有点歪，金得不同意，伊芙琳是个歪鼻子，他不想自己妻子是个歪嘴巴，但他拗不过伊芙琳。

妮浩在春天生下了一个男孩果力格。康德九年，妮浩成了我们乌力楞新的萨满。妮浩和鲁尼一共生了五个孩子，老大果格力，老二耶尔尼斯涅，老三交库托坎，老四贝尔娜，老五玛克辛姆。妮浩作为萨满要救人，她救一次人就会失去一个孩子，果格力死了，耶尔尼斯涅为救妮浩死了，交库托坎死了，还有一个孩子没出生就死了，贝尔娜害怕下一次死的是自己，逃跑了，后来她跟一个偷我们驯鹿的人结婚了，妮浩死后她回来参加完葬礼又一次离开了。

姑姑逼着金得娶了那个歪嘴姑娘杰芙琳娜，新婚夜金得自杀了，浩妮作为萨满在同一天主持了婚礼和葬礼。达西在金得的葬礼上向杰芙琳娜求婚了。玛利亚很生气，她向伊芙琳投去仇恨的目光，从此以后两人成了仇人。族里的男人们依然会去集训，伊万在一次集训后没有回来，他逃跑了，后来成了军人，新族长由鲁尼代替。

十二、黄病盛行

山上的黄病开始流行，日本人取消了集训，让族人们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有三四个乌力楞的人得了黄病，而日本人为黄病患者打的针剂毫无作用，还好我们这里没人得黄病，鲁尼禁止我们下山。黄病持续了三个月，夺去了三十多人的性命。拉吉达那个庞大的家族在这次黄病中只剩下一个人了，就是拉吉达的小弟弟拉吉米，我将拉吉米接到了身边。达西和拉吉米成了好朋友，拉吉米喜欢吹口弦琴，他还会阉割公鹿，在他的操作下那年没有一只鹿因阉割而死。

一个叫何宝林的男人来到我们营地请妮浩为他十岁的儿子看病，他高烧不退，不能进食，妮浩答应了，她却眉头紧锁，临走时不舍的看着果格力，因为她知道她救了那个孩子，她自己就要失去一个孩子，果然她回来时果格力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虽然知道结果，但是作为萨满她必须去救人。

十三、日本战败

1944年，日本人在战败前又来我们乌力楞，让所有14岁以上的男人去为日本人做事，这次受训只有二十多天，而拉吉米被留在了吉田身边，只因吉田喜欢听他吹奏木库莲（也就是口弦琴）。

1945年8月，苏军的飞机出现在山林上空，日本人大势已去，但日本天皇还没有宣布投降，日本人开始到处逃窜。瓦罗加是一个氏族的酋长，他受苏联红军之命，率领部族追踪日本逃兵，与我们部族相遇，那时我们的驯鹿在炮火声中不断的失踪，我们要寻找驯鹿，山林到处都是惊跑的动物和鸟类，我们的子弹也打完了，面粉没了，肉干也所剩无几，为了食物，我们不得不宰杀驯鹿。

晚上，两个部落的人聚集在一起，男人们用缴获的枪支和子弹打了一头二百斤的野猪，供大家享用。第二天我们和瓦罗加率领的部落分开了，临走时我拜托瓦罗加帮我找到拉吉米。

瓦罗加的女人二十年前因为难产离世了，他没有再娶，我们见面后对彼此生起了情愫，当瓦罗加再次出现时在我面前时，他的身边站着拉吉米，只不过拉吉米受伤了，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当时拉吉米骑着马回我们乌力楞，苏军追击日本人时在森林投下了两颗炸弹，爆炸声让马受惊了，它带着拉吉米在森林狂奔，等它停下来时，拉吉米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了。拉吉米想自杀，他扣动了步枪，却没法打中自己，而枪声吸引了押解战俘的瓦罗加。

这次瓦罗加留在了我们乌力楞，我嫁给了瓦罗加。伊万在我的婚礼上出现了，他已经当兵了，在我们这里待一两天便要走。

瓦罗加把他的部族一分为二，他任命了他们部族另一个人为族长，让他率领二十几人独立出去，他则带着余下的人，跟我们乌力楞合并。

第二年我生下了达吉亚娜，瓦罗加很爱她，常常抱着她坐在火塘边给他念诗。达西还是娶了杰芙琳娜，玛利亚一直耿耿于怀，她处处为难杰芙琳娜，而每次她刁难杰芙琳娜时，达西都会伤害自己，玛利亚没办法。后来杰芙琳娜怀孕了，玛利亚说她的孩子生下来是傻子，不让杰芙琳娜生下那个孩子，杰芙琳娜悄悄爬上一座山坡，从上面滚下来，导致流产，而这次流产让杰芙琳娜很难再怀孕。后来玛利亚和杰芙琳娜关系好了起来，她很后悔当初没让杰芙琳娜留下那个孩子。

瓦罗加部族有个叫马粪包的人，他是个酒鬼，他恨瓦罗加把部族一分为二后，经常找事情，他有一个女儿柳莎比维克特小三岁。瓦罗加说马粪包的妻子不喜欢他，在生下柳莎后逃走了，从此马粪包讨厌一切女人，包括柳莎，遇到不顺心的事就会拿柳莎出气，后来柳莎嫁给了我的儿子维克特。

马粪包在一次吃熊肉时，不守规矩将熊骨乱扔，因此受到了惩罚，熊骨卡在他的喉咙里无论怎样都取不出来，马粪包快要死时，妮浩穿上神衣，跳起了神舞救了他，而她的女儿交库托坎却丧命了。这次事情发生后，马粪包自残了，他和拉吉米成了好朋友。

十四、乌启罗夫成立供销社

1950年，乌启罗夫成立了供销合作社，原来的安达许财发和儿子许荣达经营着合作社。合作社收购皮张，鹿茸等产品，然后提供给我们枪支、子弹、铁锅、火柴、食盐、布匹、粮食、烟酒糖茶等用品。

这年夏天，拉吉米去乌启罗夫换东西，回来时在一个小客栈的马棚里捡了一个女婴，这女婴被拉吉米收养，我们给她取名叫马伊堪。拉吉米疼爱马伊堪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马伊堪很漂亮，他不让马伊堪见任何异性，长大后的马伊堪出落的越发水灵，到了结婚年龄，拉吉米不让任何男人接近马堪达，让追求她的男人一个个离开了，直到马堪达三十岁了还是一个人，这让她苦不堪言，她想找一个男人结婚生子，每到这时拉吉米就会痛哭流涕，说她还是个孩子。后来她一个人跑出了乌力楞，五天后回来了，没多久她怀孕了，一年后生下孩子西班后自杀了。她从小被父母遗弃，拉吉米将她捡了回来，原本以为她会因此改变命运，谁知拉吉米不让马伊堪嫁人，马伊堪生活无望走了，孩子的父亲也没人知道是谁。

十五、土地改革开始了

国家开始搞土地改革，地主的土地和财产分给了穷人，而那些曾经地主家的千金小姐，连马夫也嫁不了了，真是改朝换代了。我们氏族的酋长去世了，浩妮和鲁尼都要去参加，临走时妮浩把十岁的儿子耶尔尼斯涅和七岁的女儿贝尔娜留在营地，让我照顾好他们。因为我担心浩妮给柳莎和维克特主持婚礼时会想到死去的女儿交库托坎。

妮浩走后的第三天，我和瓦罗加给柳莎和维克特举办了婚礼。瓦罗加主持了婚礼，马粪包对柳莎和维克特的结合很满意。婚礼结束后，大家开始吃肉喝酒，唱歌跳舞，每个人都很高兴。这天晚上留在营地待产的母鹿产了一个畸形崽，畸形崽活不长，一般不超过三天就会死亡。畸形崽死后不能随便丢弃，要在它耳朵上、尾巴上、腰和脖子下，系上红蓝色的布条，选择一棵笔直的桦树，把它挂上去，请萨满来为它跳神。

为了防止畸形鹿崽死后被乌鸦啄食，我们让孩子们看着鹿崽，如果鹿崽有问题，就来喊我们，那时正是晚饭时间，孩子们跟鹿崽玩时，那只鹿崽跳入水中，耶尔尼斯涅一路呼喊着，奔向鹿崽，他们一起被水中的漩涡卷走了。

妮浩和鲁尼回来了，妮浩知道耶尔尼斯涅已经死了，他是为救自己而死。原来妮浩骑着驯鹿和鲁尼在回来时走的小路，小路很窄，一侧贴着石壁，一侧贴着深深的沟谷，刚下完雨路上很滑，妮浩不小心掉下了悬崖，驯鹿死了，妮浩被挂住一棵黑桦树上，鲁尼用绳子将妮浩拉了上来，妮浩说是耶尔尼斯涅救了她，她往下掉时看见那树伸出了两只手，而耶尔尼斯涅的名字是黑桦树。

妮浩因为又失去了一个孩子而伤心欲绝，伊芙琳幸灾乐祸的拍手呼喊，那声音很刺耳。伊芙琳对与金得有关的女人的悲剧很有快感，她的仇恨得到了宣泄。玛利亚因为伊芙琳的仇恨原谅了杰芙琳娜。为了分开伊芙琳和玛利亚，我们再次搬迁时分为两路。鲁尼带着玛利亚一家、安道尔还有瓦罗加氏族的几个人走了，余下的人跟着瓦罗加走了。

十六、开发大兴安岭

这一年山林来了很多伐木工人，他们要进山砍伐树木，开发大兴安岭。铁道兵也到了，他们要往山里修铁路和公路，将木材往外运送，山外的人要用这些木头盖房子。林业工人进驻山里，他们不熟悉地形，背东西很不方便，他们既需要向导，又需要用驯鹿帮他们抬东西，瓦罗加带领乌力楞的人赶着驯鹿，为他们运送物品，一走就是半个月。

伐木声从此响起来，随着那些粗壮的松树一棵接着一棵地倒下，一条条的大路被开辟出来，开始是用马匹往外运木材，后来是拖拉机开了进来，山林中的木头就这样一车一车往外拉，大量的森林遭到了破坏，住在山林的我们搬迁更为频繁，因为供驯鹿食用的苔藓地越来越少。只有春天采伐期才会结束，森林才能恢复往日的宁静。

十七、搬迁

1959年，政府为我们在乌启罗夫盖起了几栋木刻楞房，还有学校，有几个氏族的人开始不定期到那里居住。但他们总是住不长，还是喜欢在山林居住。那些房子多半闲着。鄂温克猎民的孩子可以免费入学，瓦罗加建议把达吉亚娜送去上学，我不同意。

瓦罗加跟汉族人接触多，他认识字，他说有了知识的人，才会有眼界看到这世界的光明。我认为孩子在山里认识动植物，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看得出风霜雪雨变幻的征兆也是学习，最终达吉亚娜没有去上学。

鲁尼邀我们参加安道尔的婚礼，他的妻子叫瓦霞，她比安道尔大三岁。瓦霞欺骗安道尔，两人生下了儿子安草儿，但两人再没一起生活过，后来瓦霞走了，安草儿在我身边长大。

安道尔结婚没多久玛利亚死了。伊万得了风湿病到山外养病去了，部族一部分人去了乌启罗夫，鲁尼那边人很少，玛利亚去世，她和伊芙琳的仇恨也消失了，再加上瓦霞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为了约束她，我决定让鲁尼回来。他和妮浩也同意，因为贝尔娜失去玩伴越来越孤僻。伊芙琳知道玛利亚去世后，她绝食三天，后来又向天空拜了三拜，两人之间的恩怨彻底没了。

十八、饥荒来了

瓦罗加和哈谢去乌启罗夫供销社换取粮食，因为山下闹起了饥荒，粮食供给很紧张，他们只换回了四袋面粉，一袋食盐，因为我们存了大量肉干和干菜，又有子弹，靠打猎也可以获得吃的，大家并不慌张，将面粉主要分给了鲁尼和安道尔，因为他们那里有孕妇。

六月，瓦霞生下了一个儿子安草儿，尽管有了孩子，安道尔和瓦霞的感情并没有修复，两人依然冷战，后来我们想让安道尔离婚，可安道尔说他怕瓦霞祸害别人，坚决不离，后来安道尔被哥哥维克特误杀，瓦霞跟着马贩子走了。

八月份妮浩快生产时我们乌力楞失去了十只驯鹿，四只鹿崽，两只种鹿，四只母鹿。为了寻找驯鹿，男人们分为三路去找，其他几人没有找到驯鹿，只有鲁尼在第三天傍晚带着驯鹿回来了，他还带了三个陌生的汉族男人。鲁尼说这三人就是偷走驯鹿的人，他们准备将驯鹿带回去宰杀吃肉，鲁尼追上他们时他们已经吃了一只驯鹿，其中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因为吃了太多肉身体已经不行了。这都是饥荒闹的，山外的人没有粮食吃，他们想着偷几只驯鹿回去一家人也有东西吃。

妮浩为了救那个男孩，却让自己未出生的孩子死了，鲁尼很后悔不该带那几个人回来。这饥荒持续到1964年才有所缓解。

十九、动员下山定居

政府为我们设立了一个乡——激流乡，开工建造定居点，他们派人来动员我们下山，刚开始很多人不愿意去，一些年纪大的比如伊万、伊芙琳、坤德和哈谢，他们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去定居点可以治病，是迫不得已。年轻人想去尝试新生活也走了，山上留下我和鲁尼一家还有马粪包和拉吉米。

男人们仍然上山打猎，女人们以经营驯鹿为主要工作，驯鹿没有苔藓吃一天天瘦了下去，女人们在离激流乡两三里的地方圈了一带适宜驯鹿生活的地方，每天带着干粮去清点驯鹿数目，不够还得出去寻找，一点儿也不方便。后来人们又一批一批重新回到了山上。

二十、造反派来了

1968年，达西和伊万祸从天降，祸端是拉吉米带回来的那张日本人绘制的地图，拉吉米将它交给达西，达西又给了伊万，那地图后面有一句俄语，造反派怀疑伊万和达西是特务，将他们关押起来，乡长齐格达私自带着十几个背枪的猎民找到伊万和达西的关押地点，让造反派交出那两个人，最终两人被接了回来，不过被打成了残疾人，达西断了一条腿，伊万咬断了自己两根手指，人有时候还不如动物 ，那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好人遭到那些造反派的毒手，不知道后来有没有遭报应。

伊万回到激流乡后吐了两天血去了，一个英雄就这样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造反派手上。齐格达因为犯错被撤职又回到山上。冬天他误入捕兽的陷阱摔死了。第二年，坤德和伊芙琳也死了。

1974年瓦罗加也离开了我们，夏天，放映队来到山上慰问林业工人，在送放映员回去的路上，马粪包将树洞里的黑熊崽打死了，母熊听见枪声向马粪包和放映员奔跑过来，马粪包连开两枪都射偏了，瓦罗加在母熊背后开了一枪，母熊站起来又冲向瓦罗加，瓦罗加又朝它开了一枪，打中了母熊的肚子，母熊捂着伤口又冲向瓦罗加，瓦罗加一枪打偏了，发怒的黑熊将瓦罗加一掌拍死了。我们这个民族的最后一个酋长就这样走了。

尾声

老人们相继离世了，我的儿子维克特也死了，我的孙子九月参加了工作，他在激流乡的邮局当乡邮员。他与一个汉族姑娘相爱并结婚了。我的女儿达吉亚娜和女婿索长林带着刚出生的女儿索玛回到了我身边。傻乎乎的安草儿和一个叫优莲的女子结婚了，遗憾的是优莲生下一对双胞胎孩子时难产而死。

我的外孙女依莲娜和我一样喜欢画画，后来她成了画家，跟马伊堪的亲哥哥结婚了，婚后两人生活并不幸福，最终两人分开了，依莲娜死。

1998年春，山中发生了大火。火从大兴安岭北部的山脉蔓延而来，妮浩又一次穿上神衣跳起了祈雨舞，几个小时后大雨倾盆而下，妮浩倒在了雨水中，山火熄灭了，妮浩走了，妮浩离开半年鲁尼也走了。妮浩是我们乌力楞最后一个萨满，她死后神衣被捐献给民俗博物馆，我们也因为生活不便，彻底离开了居住了几千年的山林。人类的最后一片净土消失了。

人们对山林的过度开采和某些不负责任的挥霍行径，使那片原始森林出现了苍老、退化的迹象。沙尘暴像幽灵一样闪现在新世纪的曙光中。稀疏的树木和锐减的动物，受害最大的则是那些生活在山林中的最后一个游猎民族，以放养驯鹿为生的敖鲁古雅的鄂温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