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办公室改作业,一阵窸窸窣窣、微弱的声音。转过头,竟是一只小麻雀,不知什么时候不宣而入。
我看着它,它不时也看看我。眼神的碰撞。很快化解紧张的氛围。
面对突如其来的造访,我显得手足无措,只静静地观察着。我屏住呼吸,身子一动不动,似乎怕吓着它,也怕它跑了。
门半敞开着,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
转瞬之间,又飞进来一只。两只鸟儿,你跳过来,我飞过去,像是表演,又似在寻找什么。
冬天那么冷,大地荒凉,看来鸟儿饿了。我脑子不停地转,想想有没有什么吃的,可为它们带来一顿美餐。来者即是客,地主之谊么!
思维走过办公室每一个角落,没能找到任何吃食。水倒是有,鸟儿似乎又不缺。想想还是作罢,两只鸟儿,能来办公室走一遭,在严寒之际享受一次“空调温室”,已经是一程令同类羡慕的旅行了,就让它们自在地消遣吧!
我坐在门对面的窗子下,玻璃紧闭,抵御着寒风。我祈祷着,不要有人进办公室。我也提防着麻雀飞起来,玻璃是透明的,若是猛地撞上去,性命堪忧。
两只麻雀自由自在,完全忽略我的存在,或是已经感受到,我的热情和善意。办公室的一切,哪怕是又滑又亮的浅黄地板,对于来自天空的鸟儿,也是难得一见的新奇。
对鸟,我的好奇心极强,或者说有一种特殊的偏爱。我不了解任何鸟,却固执的认为,鸟就是灵动的化身,是大自然的精灵。鸟儿微小,却能为我们唱出动听的曲子,张开双翅,浩瀚的蓝天就是舞台,抵达人类难以企及的高度,冲向人人向往的自由!
自小以来,鸟都是“可远观不可亵玩”,那份神秘更增加了我的兴趣。童年时,乡村的鸟种类多,叫起来如同一个交响乐队。
我和哥哥把玩过的灯笼,改装成鸟笼,曾想尽各种办法,却没能成功一次,笼子始终空荡荡。
也有一次,我们差点如愿。
中午,父母睡午觉后,我和哥哥去屋子后面的竹林,寻鸟。越走越深,竹子越茂盛,我们每次摇动一棵竹子,就引来一阵叽叽喳喳。
突然,哥哥站住,示意我不出声。原来是个鸟窝。哥哥掏出了四只幼鸟,叫不上名字,勉强站稳,毛尚未长出来,估计也就出生三五天。
双手捧着鸟儿,一路兴奋地跑回来。到现在我还记得,就在我们离开时,竹林里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声。那是我迄今为止,听过最悲戚的鸟叫。年少气盛的我们,什么也不顾。
回到家,母亲看到后,让我们立即放了。母亲总跟我们说,
小时候玩鸟,长大了手打颤,上学就写不好字。
去学校后,我着实担心了几天。好不容易抓来的鸟,怎肯说放就放。我们在厕所的一个角落,用木板四周拦着,为四只小生命搭建了临时居所。哥哥说,等喂养十几天,长出毛发了,就可以“乔迁”入笼了。
没有空闲,我就躲到厕所,静静地观察小鸟。幼小的身体在木板上挪动,像缩小版的刚出壳的小鸡,像虫子,难以想象,就是它们有翱翔万里的志向。
遗憾的是,四只幼鸟终究没有长大。每天换水,放食物,却不见吃。第四天的早晨,我起床后一如既往地,第一时间冲去厕所。场面把我惊呆了。四只鸟凌乱地倒着,纹丝不动,一群蚂蚁在它们身上爬来爬去。
我和哥哥都很后悔。仍是中午,我们拿出心爱的鸟笼,从母亲针线篮子里,偷了一些碎布,给鸟儿穿上衣服,放到笼子里。拿着锄头,进了竹林。选了一处“风水佳境”,怀着无限深沉的歉意,为四只鸟合墓而葬。
整个过程,我在心中祈祷了几百遍,希望“神灵”不会怪罪我们的无知。印象中,那是我对生命敬意最初的启蒙,大约十岁。
从此以后,我和哥哥再也不打鸟的主意。我们对鸟的复杂心绪,随着那只可爱的鸟笼一起,深埋在故土。
近二十年过去了,我始终对鸟“敬而远之”。即使走在路上,看到老人提着笼子遛鸟,我都会有一丝不快。我在心中早已立誓:无论如何,都不会养鸟作宠物。
鸟,是一种生命。任何一类群体,都有属于自己的生存天地。鱼儿,就该在江河湖海中游动;鸟儿,就该展翅长空,自由自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或是我多年坚守的结果,今天,鸟儿竟然意外地来看我了。
我回想着过去的故事,久久地看着两只麻雀,在我的“地盘”表演。天真的跳动,像极了年幼的孩子。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刺耳的鸟叫声,两只麻雀像是受到了惊吓,顿时紧张起来,加速乱窜。
我忙站起来,举高双手,一面拦着撞上玻璃,一面示意,出口就在我的对面。
麻雀哪里懂得我的意思,跳到门框上站着,却感受不到自由的出口就在脚下。我立即转身,打开窗子,把封闭的一块玻璃,用窗帘遮起。鸟还在空中飞来飞去,我不急不慌地从门口走出去。
通往自由的道路,都是靠自己走出来的。
不是每一个主人都会像我一样,鸟儿也必须学会自找生路,就像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如何在浮躁的现实中插足。
两分钟过去了,我上完厕所回到办公室,四处寻找,“客人”已经离开了。
在那扇开着的窗子外,空中飘着什么,缓缓降落。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麻雀的羽毛。头伸出窗外,早已不见踪迹,只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鸟鸣!
【老罗心语】人对于生命的认知,最初的部分很多都来自大自然。大自然的法则,是最原始、却也是最永恒的生存规律。向自然学习,就像是阅读,是在为自己的未来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