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今年我13。
虽然,在我们这个地区,13不是什么好数字。
1994年参加工作,校长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会不会打麻将?”在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之后,他的第二句话是“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学。”我很好学,因为第二天我就连糊了他9牌。
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情也不是上课,而是修路。几个老师,自己买了水泥、黄沙、石子,自己搅拌,自己铺路。为了省钱,当时教育局找人的报价是3万元,我们自己做3000元。只是,为了修路就惹了麻烦,校长任务到人,谁做完就可以先回家。周末了,我就抓紧干,干完了向校长报告,校长同意我先回家。到宿舍刚脱完衣服,弄湿了身体,学生就跑来敲门,说校长和其他两个老师吵起来了。赶紧穿上衣服过去,双方已经闹得不可开交,都要求我评理:一方说校长说过干完了就好走,一方说他没有说过。事情闹到中心校,我老老实实说校长有过这个说法。于是,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什么叫“穿小鞋”。同时也知道了,陶行知老先生的“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并不是放知海内皆准的教师行为准则。
几乎是从毕业的第一年起,我就还是怀疑自己之前所接受的18年的教育究竟对不对,到底哪儿出了问题。这算是真正的所谓开始“逆反”。因为在这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乖孩子”。不乖的开始就是不再听别人怎么说,而是开始打破砂锅问到底,去追本溯源。说得好听点,叫求真务实。尤其是对“校长”“书记”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再轻信,更多的是去看他们做了什么。说实话,很失望。突然发现,校长们喝酒真的很在行,而除此之外,并没有所长,可是,校长们拿的是教师工资呀,评的是“教师专业职称”呀!再然后,“由于工作的需要”,校长们渐渐都不上课了,可是,“校长如果不上课,他怎么指导老师们进行教育教学呢?”类似的歪理邪说,还有支撑,第一个便是时任常熟市实验小学校长薄俊生,他是校长,一直上课,他说:“我是小学语文老师,我怎么能不上课呢?”现在看,像他这么想的校长不多,有的,大概也都集中在苏州,譬如薛法根、管建刚等等。这是2003年的事情。
这个时候,已经工作了9年,也打了9年的麻将,还获得过嘉奖等表彰。现在看,让人匪夷所思。这是一幅你无法想象的画面:一个城市边缘的比农村学校还像农村学校的学校,一共5个老师,每天午饭过后,四个老师凑一桌,开始打麻将,旁边站着一圈家长观战,多下来的那一个,把学校大门一关,要么自己下地去种蔬菜,要么就是带领全校的孩子踢足球。那个带着全校孩子踢足球的,是我。
学校小,最多的时候只有85个学生,最少的时候69个。校长精明,办副餐、办幼儿园、办暑假班,甚至曾经想把学校的水杉树林利用起来办做骨灰盒的校办厂,虽然最终被否了,但如果仅仅考虑经济的话,那绝对是正确的。刚工作,我的工资大约是200多元,9月份正式参加工作,10月双节前学校发了1000元回家,以至于我在机关工作谨小慎微的父亲一度认为我们是不是贪污。有了钱就会有问题,一点都不假,所以,校长和会计经常争论的是:“我到底给了你几个200?”
实事求是说,那9年也不是一无是处。尽管只上半天课,对课还是很认真的,也自己做一些研究。尽管后来发现,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研究出来的所谓成果,其实前人早就确认了。那半天的教学应该还是用心的,下午的足球,成为了诱惑孩子学习的方式。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玩,可以呀,大家一起嗨!男生、女生一起嗨!对我来讲,这并没有什么,因为我上小学的时候,班上只有13个人,男生、女生必须一起玩,否则,什么都玩不了。所以,男生会跳橡皮筋,女生能打仗。所以,足球一起踢起来,然后,然后自然就是作业做完了的才可以踢。做不完的,罚?不、不、不,只消让他们站在旁边看就可以了。于是,班级管理啥的,就不要你管了,自然有人来组织。所以,那个班四升五的时候全市统考,语文均分98.2,一下子就轰动了。于是,就有了“牛言非语”的第一句“学的时候认真地学,玩的时候尽情地玩。”当然,需要老实交代的是:考那么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次命题的老师懒,他采用的试卷是大家平时不用的某一本教辅用书上的原题,而我恰好看到过这份试卷,且觉得不错,就让班上的宝宝们都做了一遍,订正了一遍,还默写了一遍。必然加偶然,一个划时代的成绩就这么诞生了。我至今记得中心校的那个校长同学的校长,跑到阅卷的教室,把试卷一张张翻了一遍,摇了摇头他的大头,叹了口气,说:“真不错!真不错!”班上考最后一名的那个孩子叫王莉莉,她爸爸知道后,送来了1000元的慰问金,要感谢我。受他启发,校长向村委会送达喜报,因为村长、妇女主任、会计的孩子都在这个班里,村里也送来1000元奖金,校长问我怎么办,我就说了一句:“5个人均分,且从今晚后学校的福利大家均摊。”从此以后,校长和会计不再为几个200纠结,我也下定决心,再也不搞应试教育!
2002年,森林辅导区并入河满辅导区。2003年,据说是因为河满中心校组织去苏州游玩时,我写的命题作文让曹校长觉得还不错,于是渔村小学撤并时,我没有去得了森林小学,而是去了中心校河满小学。而曹校长调走了,王校长来了。王校长听的第一节课是我在河满小学上的第一节课,四年级的课文,也是我们熟悉的歌词《让我们荡起双浆》。听罢,王校长嘱咐:“要读书、多读书、系统地读书。”很受益,也幡然醒悟,7600元分期付款买了台联想电脑,上网闲逛。
偶遇朱永新的博客。这家伙居然说,只要每天坚持写200字,两年以后必定成为名师。我的逆反劲就出来了:不就每天200字么?我写,写两年,成不了名师,我打上门去。2003年写了22天,2004年写了128天,2005年写了365天,2006年发表了380多篇文字。一天一篇臭狗屎换来了真金白银,最多的时候一年光稿费就有4万多元,而那个时候的工资应该还没有这个数。反正那个时候算过一笔账,按照河满小学教师代表大会通过的方案,河满小学至今欠我当年的奖励11万元(不含利息)。2006年10月1日第一次出去上公开课,因为笨,开始追求“淡而有味的语文课堂”。
偶遇凤凰语文网。也是在2003年,偶然逛到了凤凰语文网,一下子就喜欢了。原来,教研是可以这么搞的。一个人背了个包,第一次外出,拦了一辆过路车去了常熟。因为胆小,过了3个多小时才知道旁边那个安静的女子其实就是来接待我们的沈春媚,而她跟我在一个备课室。因为网名是“梦轩”,所以房间里配了一个“紫雨”。因为不走寻常路,几个人上了虞山的顶却不知道该如何下去,于是就有了我经典的“只知南北、不识东西”。从那以后,常熟、无锡、南京、苏州、南通、盐城……沈春媚、紫雨、田做宾、王卫、沉郁、小妖、春之曲、高子阳、风之语、青青荷叶……出于对之前9年光阴虚度的忏悔,出于对周围教育环境的失望,一次次地出行、静思、落实。于是,成了一个真正的“卖光盘的”,因为我觉得,一线的老师太需要类似的真正的培训了,而不是简单的开个会、读几个文件、几个报纸,或者听几个不要脸的专家胡扯。
于是,一下子成为了“坏人”。其实,坏人仅仅是讨论教学问题的,而不纠结其他。只是,大家似乎都习惯了评课即是评人,尽管经常挂在嘴上说“对事不对人”。虽然我极力避免这种尴尬,但凡涉及到一点点个人私利的嫌疑的话题,都不讨论。
从首次其他老师推荐“优秀青年教师”开始时爱护我校长说“你不要评”开始,到几次要求做他的人被我拒绝之后的校长说“你如果参评,我就组织老师、学生、家长写你的黑材料”之后,开始宣布三不:“一不入D,二不评先,三不晋升职称”,从此开始自绝于人类,我行我素。2007年,申请去滨海支教,一段纠结的半年时光,让我真正成为了一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而这积极的目标寄托在2004年开始我们成立的“小语探索”团队,即“读书吧”。成立这么多来,俱乐部老师编写作品78本,发表作品400余篇,指导学生发表作品400余篇。但,光鲜的数字背后,更多的是现实的无奈。
所谓的淡定和超脱,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有的。2007年前非常纠结过:为什么从搞教研开始,就变成了坏人了呢?为人处事的方式我从来也没有改变过呀!为什么校长第一天评职称大会时说:“发表300篇作品和3篇是一样的。”而第二天学校考核大会时又要拜托老师们多写文章呢?从第一批申报“学科带头人、教学能手、教坛新秀”时,因为只有2个名额“教学能手”已经有3位同事申报而改报的“教坛新秀”,而同样2个名额的却只有一个人申报的“教坛新秀”,被临时召唤了两个基本条件不符的同事来校内评选把我剔除,到第二批、第三批我不再申报,以及由于第三批全区只有河满小学没有一人当选,动员我报第4批“教学能手”,获批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毁了那张证书。这个时候,心中总是有愤懑之气的。一直到2007年的11月29日,在滨海组织了一次教研活动,回来的高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