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朋友

      是过了很久,久到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这一切发生过。是不能吐露的失去,因为说出来,它就成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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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这件事,到底应该怎么算?

        林林想了很久,没有答案,也不知道该问谁要一个确定。

        有些事带着那张脸,跟着冬天的风一起到来。

      像是放在角落的书,多年未碰,满是灰尘。拍一拍,便扬扬洒洒飘满整个房间,呛了鼻,迷了眼。


      今年的圣诞出奇的冷,学校的校庆真是会挑时间,他们明明是毕业生了,却还是选择在这种天气回来凑热闹。 最初他们定在图书馆碰头,但到了那里才发现这个决定有多错误,在这里聚集的人群将他们一再地冲散,时间都用在了如何再次找到对方。

      于是还是决定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吃吃饭,聊聊天。

        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扑来一阵冷风,夹带着细雨,林林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样的天气真想来一杯热乎乎的港式奶茶啊,环抱着自己的手又再紧了些。这情形似曾相识,有种熟悉的情绪从体内涌出,裹挟着她。

      那一年,到底是哪一年的新年呢?她皱起眉试图想起更多,却是徒劳。

      这里再往前,就是女生宿舍了。林林将视线锁住几米开外的顾玮的背影,有些歪歪扭扭,手搭在同行的男生肩膀上,应该是说到什么好笑的事,他们笑作一团。她也想笑,却在下一秒,像是徘徊在胸口已久的记忆一下冲上脑际,轰的她有点晕眩感。

        啊,是那天。

      今天的主题不言而喻的是怀念,他们从见面开始到现在,就一直说起从前上学时的光景,她的记忆,他的记忆,他们的记忆,一个节点串着一个,最后连接成顾玮的明恋史。

      “当时你多迷她啊,明里暗里的可做了不少事。”其中一个男生笑他说。

      “哈!少年不知愁滋味啊。”他还是笑着,从刚刚就一直笑着,不解释也不躲闪。

        “还少年!看你现在就一大叔!欸,那件事之后你们后来怎么样了?”刚刚说话的张晖还是不死心的问。

      顾玮吞下一杯酒,有点辣喉,没说话。林林想帮着打哈哈将这个话题混过去,“最近有个男生一直对我献殷勤,但是又不明说什么意思,你们说他是什么意思?”

        “可以啊,多木!桃花朵朵开啊!”果然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引过去,起哄着要林林把来龙去脉都详细再详细的讲清楚。

        多木,是大家喊林林的昵称,因为她的名字里太多树木了。因此她常被调侃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顾玮的事就这样被盖过去。

      “喝啊,今晚一个也别想跑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对他们来说,夜还很长。

        林林看着顾玮微醺的脸,上面有些似曾相识的情绪。大概是入喉的酒精作了祟,她有点想哭。

        大家散的时候,顾玮跟林林走在后面,后来他们互相道别,口中哈出的酒气漂在冬夜的上空,被冻住,萦绕不去,一如当年的心事。


        原以为远去的影像又一帧一帧的闪过,林林感觉自己像个播放器,一开始是电力满格,随着画面一点点清晰,她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被消耗,酒精挥发在血液中,让她心中一热。

      毕业散伙的那天,大家一起吃完饭,带着一身酒气的他自顾自地走进雨里,眼睛里只剩一个方向。

      “走啊!你们快点!”扭头看到他们还在原地踌躇,顾玮就大喊起来,身姿有些东倒西歪,却一步又一步,无比的坚定。

      他醉了吧。她想。

      还有一段距离就到那栋楼下,林林抬头看着被毛毛雨笼罩下从窗口飘出的灯光,试图找寻那一盏。雨滴挂在睫毛上,模糊视线,快步赶上他的影子,走到他身侧,想说什么,他的手就已经搭过来,伴着独有的浑浊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是一首歌。

      “爱上一匹野马  可我的家里没有草原……”

      林林也跟着一起唱起来,他们唱着走到一棵树下,顾玮兴致高昂,扯着嗓子喊着我们也学《匆匆那年》的情节,在这树上刻上我和钟叶的名字,写上“我们永远在一起!”,多好啊!

      林林说,好啊!但是破坏小树木,好像不太文明。

        顾玮看了她一眼,说,也是喔,那算了,我们找棵大树去!

        宿舍楼到了,后面的同学都已经跟上来,拉扯着顾玮,让他站在最前面。

      这个时候他反而安静了下来,站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往后退了几步,身边的人拉住他,“别怂啊!机会难得!过了今天可没有以后了啊!”

    “要不算了吧……”

    “钟叶!我喜欢你!”没等他说完,突然从旁边爆发出一句巨大的喊声,将他的犹豫彻底冲到脑后。

      “钟叶!我喜欢你!”

      他喊的声嘶力竭,喊的柔情百转,喊的壮士断腕般的伤情。

      接下来的情节一片模糊,大概是林林的酒意上头,眼前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雾,看不清,听不清,只有闪动的人影和不绝的喊声。


      一伙人转移到k房的时候,林林酒意已经彻底退了,她拿着手中的麦克风,凑近刚刚从厕所吐完回来的顾玮,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她回答了什么?”林林的声音大概因为酒精的缘故有些沙哑。

      “嗯?”听到声音的他将头偏了过来,眼神混沌,过了一会才听懂林林问的话。

      “没什么,大概觉得我又冲动胡来了吧。”

      “醉成这样,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还真不太清楚。”

      “会遗憾吗?”

      “哈哈”没想到他会先笑出声,眼睛眯起来,看向别处,“这样就可以了,可以了。”

      啊,原来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听说以前,人们都会让驴拉磨,可有些驴懒些,总是拉几圈就停下来,怎么使唤都没用,后来,有人在驴的头上架一根竹子,另一端则绑上它爱吃的胡萝卜,放在眼睛之前,唇鼻之上,从此,驴为了吃上一口胡萝卜,一步一步向前,总以为下一步就能吃上。”说到这里,她就停了下来,也不看他,只盯着屏幕上不停闪过的画面,“你说,它怎么不觉得自己只是在拉磨而已呢?”

      “嗯……也可能是它一开始就知道事实。”顾玮趴在桌子的边缘,却是认真的听着她说的话。

      “顾玮,尽管是这样,但你也别以后就不再相信感情。”

      “多木,比起我,你才是,不要怀疑感情这件事。” 他一眼看过来,干净又认真。

      “哈哈,下一首你的饮歌,呐,给!”她笑着走回那一堆同学里,突然又有了想再喝点的想法。

      啊,这磨人的夜。

      没多会,包房里就传来他的嗓音。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

      唱的真tm难听啊。

      好累啊。

      刚刚第一句的喊声,用尽了她这几年积攒的所有勇气。

      到这里,她这台播放器终于耗完电,呈现出永久死机状态,无法重启。


        宿醉带来的头痛与疲惫,让林林不得不承认时间确实已经过去,自己再也无法像三年前一样,即使一夜不睡,明天依旧能够神采奕奕的出现在教室里,很多事也一样,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

        顾玮跟她在公交站前告别,也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告别,他们聊着天,看见车来了,便匆忙的说声再见,然后上车,然后消失在彼此的视线里。

        林林坐在车上,外面突然下起雨,她听着《微笑的鱼》,想起告别时余光瞥见他的额头因为匆忙赶来送她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然而他不懂

      他只是我的朋友

      不需要完完全全的了解我

      然而他不懂

      他只是我的朋友

      不需要真正切切的变成我

      他只是打从一开始就一无所有的朋友

      他只有透过房间的光

      读懂我的不自由

      他只是深情的看着我

      像宠物一样的守候

      微笑是我的所有

      微笑是我能给的 所有

        到站了,就要下车,不管外面是刮风下雨还是冰天雪地,不管车内有多温暖,让人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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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林没说的是,她比旁人看得更清楚。过去的他恍若捧了一掌心的水,小心翼翼地走在钟叶身后,想靠近又怕打湿了她的衣裳。但无论多么严密的指缝,留不住的不是靠努力就可以。水洒一点他就离钟叶远了一点,洒完了,他就甘心的藏起双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之间无法再走近一步的距离,如果他回头望一眼,就能发觉,被这些水洒湿的不只有过往,还有他自己的心。

    她没说的,还有为何她比旁人看的更清楚。

      她没说的,都不会再说了。

      时间带来一些东西,又带走一些,吹来的风终于风干了他打湿的过往,卷起剩下的碎片去往更远的地方。

      他的脸在水的倒影里与自己的脸重合在一起,他的小心翼翼,他的亦步亦趋,他的进一步退两步,他的卑微,他无法隐藏的心事。以及他们告别的那天,他说,多木,你值得更好的。

    她笑说,当然,我们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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