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哈，这么早就醒了，不再多睡会儿嘛?”纯子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柳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

“我倒时差呢！我是不是吵着你啦？”

“没有，咱们聊聊天吧！。。。。。你看英子就是反应慢点哈，其实她心里什么都知道，就是嘴上说不出来！”

“英子看上去挺聪明的，不像有问题的小孩！” 纯子说出这句话时不是出于安慰柳青而是她昨天见到英子时的真心感受。

“这孩子在2岁以前都是好好的，胖胖的娃娃，每天都好开心的样子！。。。。但后来就变得越来越瘦。。。。。。英子本来应该是个健康的孩子，她这个病我和苗伟都觉得是医疗事故造成的。。。。”

“怎么回事？” 纯子立马直了一下身子，因为感觉到这件事严重了。

“英子出生的时候，她的头在产道口迟迟出不来，于是妇产科医生用钳子帮忙 。 等我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小脑袋都夹紫了，那难道不会伤到她的脑神经吗?”

“那你们去找过医院没?”

“怎么找，事情都过去好几年啦！证据怎么给？她们会承认吗？” 柳青依然很气愤地说。

“是啊，这种内伤还真不好说。。。。医院会说英子天生就有这个问题呢！。。。。对了，柳青，你家和苗伟家的人有没有谁有这方面的问题?”

“苗伟是说没有，但谁知道呢？反正我家是没有的。”

“那你带英子去治过吗？”

“去过的。。。。。当英子确诊有现在这病的时候，我每天没日没夜地上网查资料，夜夜睡不好觉，头发掉的厉害，眼睛都快要瞎了！。。。。所以，后来我爸爸和姐姐就轮流从南昌来我这儿陪我一起照顾英子。。。。我现在的身体比以前好多了。。。。。。”

柳青承受 的痛苦，纯子从她的这几句话里都能够体味出来，她停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最近的一次见医生是你来我这儿前我们全家还一起泡中药澡呢！这几年我还是每周带她去做统感训练康复课，我姐姐说没什么用，但我还是坚持带她去的！”

“嗯， 你做得很对，坚强的妈咪呀！慢慢来！。。。。。就是你现在不工作了有点可惜，你以前事业发展得不错呢，有没有想过再出去工作呢？。。。。”纯子是真的替她惋惜，从江西一路打拼，眼看着事业一步步地上升到自己的理想状态，就这样嘎然而止。

“不再出去工作了，这些年我和苗伟还是有些积累的，也投资了一些股票，和几套房产。。。。。我们有想再生一个，这样，英子以后就有人照料了，你觉得这样好不好。。。。”

纯子的想法是，如果柳青家的经济条件还不错的话，他们就应该极力帮助把英子的生活自理能力培养得更好一些和再加强一些她的生活技能，这样将来她就可以找个简单的工作，然后家里再给她准备一些积蓄，这样英子照样可以保证生活在一个不差的生活水准，最重要的是英子她也可以像其他普通公民一样有尊严的活着。

这时，纯子不由得想起她的一个英国朋友Tony, 他与纯子同龄。从出生起他就是个智力微弱的男孩，他不仅有阅读和拼写障碍，而且他需要每日借助助听器来帮助日常的生活，但是他的父母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从小学起，他的妈妈，一位会三国外语的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讲师就不厌其烦地带她拼读单词，送他去学乐器。。。。。他的爸爸，一位轮船维修工程师经常带他去看球赛。。。。。Tony今年37岁了，他只是反应慢一些说话慢一点但这些并不影响他与人正常地交流；高中毕业后他有了自己第一份工作----物业大楼管理员；他仍然热衷于看足球赛，不论是买票去现场看还是坐在电视机前看，一场不落；他还在社交媒体脸书上（FACEBOOK）广泛地与世界各地的足球迷们交朋友。。。。。你会觉得这样的他是残疾人吗？TONY的工作岗位跟许许多多高考落榜的中国人的工作性质有很大的区别吗？至少从社会等级来看，没有很大区别；Tony能有今天这样的一个无异于一般普通人的生活状态，主要在于这两个国家的父母及社会对待像他们这样的孩子有一个很痛心的区别：在中国，人们把天生有缺陷的孩子，从出生起就贴上了“残疾人”的标签，父母从此就不再对他们报以对健康孩子的期望，他们的人生和”尊严”这个概念没有任何联系；甚至有些只是天生身体虚弱一些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子们，父母们早早地就给他们想好了退路，储备好了足够的物资，以备他们无需工作都可以稳稳妥妥地生活下去，甚至连他们结婚生子后都可以没有财务负担，相反，这样的父母们自己却很愿意，或者说即使不是很心甘情愿，但他们也觉得自己是有义务为了孩子再重出江湖去赚血汗钱的，这就是为什么在中国社会会出现一个司空见惯，全民都接受的一个词”啃老族”!

柳青看纯子沉默了良久，她想纯子可能和自己的想法不一样了，就说：“纯子，没事儿，你就说说你的想法，其实我还没想好。。。。”

纯子向来是一个表达很直接甚至有时候话语还有些锋利的人，但当她面对一个特别无助的母亲，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的知根知底的发小时，她说出来的每一个建议和用语都非常小心，她生怕伤到柳青的自尊心和不经意时触到她的某个不被人知的伤痕，更何况，纯子不想让柳青觉得自己和其它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只希望她能够挺起腰杆，有尊严地跟着苗伟把英子好好地抚养长大，而且，只要有需要，她自己也会给英子足够的温暖和帮助！

纯子说：“ 我觉得英子还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你只要坚持带英子去上统感训练的康复课程，并且留意最新的医学治疗在这方面的进展，英子以后会和其他孩子一样的！不用担心那么多！你要自己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这样英子就会每天见到一个正能量的妈妈啦！”

两个女人靠在沙发上你一言我一语、跟说悄悄话似的，不一会儿，就到凌晨7点了，苗伟起来了，穿戴好准备出门的样子。

“早啊，你们俩先聊着，我去上班了！” 苗伟一边忙着系鞋带一边跟两女人告辞。

“啊？这么早呢？” 纯子客气地问。

“是啊，他每天都这个时候走，早饭在厂里吃！他挺忙的。” 柳青在一边解释着。

“哦，苗伟现在应该担任不小的职务了吧? 昨天在罗湖口不是还有他的司机跟着咱们吗？”

“嗯，他现在是副厂长了，所以工作就更忙了！现在我们全家就靠苗伟同志一人照顾我们娘俩了！” 说完，柳青还咯咯地笑出声来。

纯子听得出来，这笑声里饱含着柳青对丈夫的疼爱和透露出一个幸福小女人的自我满足的状态。

苗伟出门的关门声把英子吵醒了，”妈妈。。。。” 英子一边揉搓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走到客厅来。

柳青赶紧从卫生间里为英子拿出小鸭子坐便盆，一边呵护着说：“哦，我崽崽醒了，来来，赶紧尿尿。。。。”

英子乖乖地坐在便盆上，一会儿拉起了便便，完了之后柳青帮着给她擦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