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教高一学生语文课《师说》一节。讲完后,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当读完大学的我再去看这篇高中的课文,令我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我感动的是文章的最后一段:“李氏子蟠,年十七,好古文。不拘于时,学于余,余嘉其能行古道,作师说以贻之”。我实在是为韩愈庆幸,难以想象他在写文章最后一段时是该有多么的欣慰与高兴啊。
这让我想起了大学时,教我们基础写作的一位老师——彭兴奎教授。记得在他的退休欢送会上,他面对着自己的学生这样评价自己:“我是一个劣迹斑斑的老人。”
彭老师的“劣迹”举济院中文系师生皆知。他很严厉,经常批评学生。他总是站在讲台上,勾起食指狠狠戳向讲台下的学生:“你们很差。”有时候,因为在校报上看到某个学生的文章不成样子,他会撂下手上的工作,捏着那份报纸按照署名院系班级亲自登门严厉施训。就这么一个老师。
但是我知道,彭老师是位合格的教师。他热爱讲台,更热爱他的学生。他痛恨21世纪的本科生没有真材实料。他总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你们是一群混子,不读书”。我曾因两篇文章与他有过两次为时不长的攀谈,他认为大学生应该多读书,读好书,肚子里应该有内容。可是现在的学生的文化素养远远不够,他们忙于社会世故,忙于各项学生工作,没有读过几本专业书,甚至连课本也不熟悉,大学生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当他发现,他的力量改变不了时代的潮流,他作为一个老师挽救不了自己的学生,他才会如此的绝望。你们觉得彭老师不像韩愈吗?你们不觉得当我们这些学生都“拘于时局,不复学风”是对一位拥有职业理想的教师最沉重的打击与伤害吗?所以我想李蟠的出现该令韩愈看到了复兴师道的曙光。
鲁迅在《呐喊》自序中记叙了一段往事。《新生》杂志的流产,使鲁迅感受到未尝经验的无聊,在这一段日子里他有了这样的感悟:“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 ”这种寂寞韩愈与彭老师都应该感同身受吧。
鲁迅并没有在沉默中灭亡,钱玄同的来访到底令鲁迅爆发了,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
“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打破铁屋子的希望”令我这个新老师既感到振奋又感到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