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断古河

        春日迟迟，阳光虽算不上明媚，但毕竟在严冬里憋闷得也太过久远，觉得浑身上下不得劲，所以还是想称着这大好春光，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我总认为，春天总归要比冬天好的，春天是一个充满希望和梦想的季节，也许我这趟出去，会有什么意外地惊喜呢！

       心之所向，信马由缰，一个人骑上单车就出了门。此时才发现此行其实根本就没有目标。到哪里去，不知道？走多远，更不知道？只想挎上背包，背上一瓶水，再拿上相机，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偷得浮生半日闲”，随时随处记录一路的所见所感，内心觉得这真是一件乐事。既然乐意去做，哪还管什么理由！

       出了南城，过了滨河的吉祥文化公园，溯流而上不到半里，一道橡胶坝，隔绝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再往上游走，就到了原生态的古河之地。滏阳河由南向北，蜿蜒着一路走来，沿途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河叉和拐弯，就连两岸的大堤也蜿蜒逶迤，或宽或窄。几千年来，就这样一直不肯停息地流淌着，直到这个现代化的时代。

        顺着东边的大堤，沿着这条人迹罕至、荒草丛生的小径，我走上了这条寻梦之路……

         小时候，不管是村里的坑塘还是环绕村庄的小河沟，到处都是或深或浅的水域。儿时，这条400公里长的滏阳河到达武强县城——小范镇时，依然水量充沛，当时上自邯郸峰峰的煤炭可以通过水路一直运抵天津卫，沿路之上风土人情自不必细说。小范镇的码头做为古河大埠之一，更是那时当地重要的经济活动中心，自然也会发生许多难忘的故事，这些都充斥着我那遥远却也清晰的记忆。记得那时每次到小范镇赶集，我总要到河边的码头边上，远远地看着那几艘早已停航的大木船。只是那时候生性胆小，从来也没有想到过哭着闹着让大人陪着登到船甲板上去近距离感受一下换一种视角的感觉。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再关注那几条破船了。我只记得从此以后，滏阳河便渐渐趋于干涸，以致于最终沦落为一条又脏又臭的排污河，鱼虾绝迹，臭气熏天，整条滏阳河变成一条死河，完全失去了她应有的丰姿和靓丽的倩影。

        在梦里总是会出现错觉。人们总喜欢在城里活动，每当人们在滨河公园漫步的时候，欣赏着水光潋滟的河面，陶醉于这大好春光的美景时，总是回想起儿时如梦的生活。人们最喜欢亲水活动，春和景明之时，或三或五，在河边散步踏青，尽情享受着这人造的“大自然”的美好，相信此刻肯定会忘掉许多烦恼。感慨于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容易忘掉过去的苦痛记忆，因而也就随着忘掉了那些原本美好的梦。

       我终于停下了脚步，把车子支在大堤上。这就是那条给我留下这么多记忆的古河么？干涸的河床早已沉积成了古铜色，日夜流淌着酱紫色的黑水，哀婉的鸟儿落在河坡地干枯的玉米秆上，啾啾的叫着，不清楚是在哭泣还是在叹息？树杈上硕大的鸟巢在风中飘摇着挣扎，似乎哪一个时刻就要坍塌。

       我惊呆了。古河无声地流淌了千万年的时光，它曾经无情地改变着地貌，而今却在这里被无情地改变。水清岸碧的记忆早已不复存在，满目疮痍、恶臭难闻，时间改变了这里的一切。我看到昔日绿树如茵的航道再也踪迹不见，留在视野里的除了沉寂还有什么？再也不会有船只从这里穿行，正如人们不可能再次回到记忆里一样。河堤上残破的抽水设施，也静悄悄地躺在那边，几个小孩子正在那边上窜下跳地抓迷藏。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其实历史早已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至少他们的父辈祖辈小时候不是这样玩耍的。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下河捉鱼的酣畅淋漓，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岸上观船的独特感受。当父辈祖辈跟他们讲那些记忆中的故事的时候，他们会相信这些原本的事实吗？

        不到十里的路程，我硬是走了两个小时。每走一步，我都在痛苦中煎熬。古河在哭泣，我也在心底落泪。我为什么要在这个明媚的春日里自寻烦恼？做为一个过客，我匆匆从这里走了一趟，只在心底感动了这么一个瞬间。而这个古河边的小村庄，祖祖辈辈生于斯葬于斯的百姓，古河岸边的房屋与坟茔，古河床上的每一块泥土，似乎都在诉说着曾经的繁盛与衰亡。

        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一个新的春天又来到古河畔的这个小村庄。鹅黄嫩绿的掩映下，小村庄的红砖房以及彩钢板的屋顶分外地鲜明，还有这古老河床上依然默默流淌着的黑魆魆的污水。我跌跌撞撞，一步一个趔趄，终于到了村口的那座老桥。站在老桥上，看着脚下这条古河，我无语凝噎，梦想在现实中破灭。

        没想到这次寻梦之旅却在这里“折戟沉沙”，我突然想到出发前在滨河公园的“满腔踌躇”。这梦，我还需要继续寻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