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你的身边,可有一枝“解语花”?


我最喜欢《红楼梦》第19回的回目: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前半回的主角是花袭人,后半回的主角是林黛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一个如温柔可亲的白玫瑰,一个似娇俏可人的红玫瑰;一个是生活中的陪伴,一个是灵魂上的知音。情深深意绵绵,小儿女之间满是静谧与温馨。

话说元春省亲之后,别人忙得人仰马翻,宝玉闲得无聊生烦,趁着看戏的间暇,宝玉和茗烟偷偷地去袭人家探望,待到夜间袭人回来,说起白日的事,袭人借母兄要赎她回去这件事儿,对宝玉进行了一番规劝。

袭人劝了三件事儿:其一,不说疯话。其二,好好读书。其三,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

劝说效果如何呢?宝玉道,“都改,都改。”这就奇怪了,宝钗湘云一提起读书的“混账话”,宝玉是拔腿就走,也不管别人面上过不过去,为什么对袭人的话如此言听计从呢?

这就是“解语花”的高明之处了。花袭人可不是贾母口中那个“不言不语”“没嘴的葫芦”。在劝宝玉之前,袭人心中先琢磨了一番。她料到一般的劝说宝玉肯定不会听,便先告诉宝玉,自己要离开贾家,离开宝玉。

这一招是绝杀。此时的宝玉,在不久之前,刚刚和袭人有过云雨之事。宝玉不像贾珍贾琏那样,一昧的满足自己的身体欲望,他对朝朝暮暮陪伴自己的袭人有真感情,所以才在袭人离开的半日间就觉索然无味,甚至跑到袭人家中去探望。

这也算是小儿女之间的恋情吧。宝玉依恋着袭人这个小姐姐,这个小姐姐给了他温柔,给了他温暖,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所以,当袭人说要离开时,他赌气上床睡觉了,躺在床上泪痕满面,伤痛欲绝。

在此时,只要袭人说不再离开他,那么无论劝什么事儿,他都是会答应的。这也是袭人劝说能够成功的关键——让对方爱着你,心中有你。

举个例子吧,我们家铁人爱喝酒,谁劝都不听。我唠唠叨叨,他嫌烦;我怀孕30多周,他还深夜喝得烂醉如泥。然而——我们家闺女出生之后,有了巨变。当然,不是说铁人不爱喝酒了,酒还是他的命,但是每到晚上8:30之前,他必定停杯回家。女儿给他打电话,娇滴滴地表白:“爸爸,我爱你。你怎么还不回来呢?”他立刻就从酒桌上站起来,说:“我自罚三杯,先离开,兄弟们继续。”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铁人有铁规。

当然,在有爱的情况下,还要有劝说艺术。铁人心中未必没有我,可是我的唠叨让他厌烦,我女儿不会唠叨,只会撒娇。这一招就甩我十万八千里。

再看袭人是怎么说的:

“第二件,你真喜读书也罢,假喜也罢,只是在老爷跟前或在别人跟前,你别只管批驳诮谤,只作出个喜读书的样子来,也教老爷少生些气,在人前也好说嘴。他心里想着,我家代代读书,只从有了你,不承望你不喜读书,已经他心里又气又愧了。而且背前背后乱说那些混话,凡读书上进的人,你就起个名字叫作‘禄蠹’,又说只除‘明明德’外无书,都是前人自己不能解圣人之书,便另出己意,混编纂出来的。这些话,怎么怨得老爷不气,不时时打你。叫别人怎么想你?”

这段劝读书的话就很高妙。袭人的意思是,你喜不喜欢读书是一码事儿,你要装着读书,你要理解一下老爷的心思,给老爷脸上贴金,老爷不就不打你了?

袭人和宝玉是一伙的啊,她并非真的想让宝玉去读那些圣贤书,就是教宝玉察言观色,别说不合时宜的话,别撞在枪口上而已。难怪宝玉点头笑着说好。

在这个情深深的夜晚,宝玉和袭人聊到三更天,宝玉亲昵地对着袭人喊,“好姐姐,好亲姐姐,别说两三件,就是两三百件我也依。”话在纸上,笑在心中。真的是你侬我侬,你依我依。

只是,没过很久,两人渐行渐远。宝玉给黛玉送个手帕都支开袭人,让晴雯去跑腿。宝玉的心渐渐地向灵魂的知音黛玉靠近,曾经的解语花袭人和他之间横起了一道隔膜。再到后来,黛玉病逝,宝玉出家,袭人改嫁,每个人的命运如沧海桑田一样发生巨变,一切的往事都变成了明日黄花,随水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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